李子溪与林清棠

一个月前

理发师:“剪什么发型?”

我:“全剪,能剪多短剪多短。”

理发师:“你确定?真的要剪?”

我:“嗯。”

理发师:“真的想好了?”

我:“你TMD到底还剪不剪,不剪我走了,你再问下去我真的要后悔了。”


一分钟后

我:“是不是这样剪我的头发超爽,但愿你有强迫症,想来那样感觉应该会更好。”

理发师:“TMD有强迫症的是你吧,傻子才会这么想不开把好好的头发剪成这样?”

我:“哥,别这么说你自己傻,头发是你剪的哈哈哈。再说我就是一普通人,美与丑的发型对我来说都差强人意。要是别人都说难看,那也只能说明你的技术水平不行。”

理发师:“你给我滚犊子吧,是不是受到啥刺激了,怎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我:“因为我懒得见到你啊,不然每月都要往你这跑,多麻烦,对我来说,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不是么。不仅如此,话说你一个老单身狗,惨淡经营着这一家小小的破理发店,蜗居在拥挤的城市中,时而游走在小巷街口,时而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就心烦。”

理发师:“hey,你这话说的,如今的我在你眼里是有多么不堪。再说想当年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爷爷伴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春风,风风火火的在这座小城里率先经营起这家颇具规模和影响力的理发店,来来往往皆达官富贵者……”

我:“好好好,我知道了,赶紧停下打住吧。这段历史从我两年前第一次踏入你这家小破理发店以来你就同我说了。”

理发师:“是啊,想来时间过的快啊,认识你都快两年了,眼瞅着你也快毕业了。”

我:“啧啧,我说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伤感。”

理发师:“好好好,不说了,我再给你好好修修头发,不至于让你出门无法见人,砸了我这小店招牌。”

……….


其实,老糖经营的这家理发店生意挺好的,无论装饰还是手艺再者生意,都没有我口中说的那么小、那么破、那么差,反而复古的装饰透露着文艺的气息,处处彰显着恰到好处的巧夺之美,只是我常常习惯了用这些词语和语气调侃他。对了,老糖只是我对他的称呼,本名为林清棠。有时我在想其实老糖的名字听起来挺文艺也挺有内涵的,面容长得也很阳光清秀,挺拔的鼻梁加上深邃的眼眸,简直可以迷倒数不清的女孩子,只是为什么今年二十五岁的老糖依旧是个单身狗,还是条老狗,这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每当我套路,试探性的问他时,他总笑着和我打着哈哈,但我从他的眼里能看得出来他在逃避着什么,这根本不是他心底真实的答案。只是他不说,我也不好太追问,适可而止。

平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会选择去老糖的店里坐坐,找老糖抽抽烟聊聊天,吐嘈吐槽时而忙碌时而悠闲的大学生活,说说学校哪个老师真的不适合教书,聊聊生活有时候真他妈操蛋……老糖的店开在离学校不远不近的地段,因为不远不近,所以常常会很尴尬,走着去感觉有点远,打个车又觉得好像没必要。老糖和我应该都是矛盾的人,聊天的内容既有形而上的梦想、人生,也有形而下的现实、生活,这也恰恰说明我为什么喜欢在心烦的时候去找老糖聊天,我们很多点都能get到一起。

而正是前不久的某天晚上,当我还沉浸在高数的海洋里来回挣扎的时候,手机页面的亮光突然闪现,蹦出老糖微信给我发来的一条消息,问我在哪。几句寒暄,拿上手机,出门,去找老糖,虽然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总觉得这时候我应该过去。

等到达老糖微信发给我的位置,发现老糖在一家清吧独自喝着酒。淡蓝色的炫光与暖黄色调的灯光交相缠绕,透过灯光可以看清老糖醉醺的脸,眼角好像还有几分若影若现的泪痕。在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里,老糖只字未言,我也不问,就一杯一杯的陪着他喝酒。因为在这方面我太懂他了,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让他开口。而能让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是让他喝多喝醉,所以我就充分发挥我后者居上的优势,不断的和他碰杯。从玻璃杯中不断倒满的红罐百威、到高脚杯中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再到桌旁还剩下的半瓶伏特加,老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可说老糖直接,真的一点不为过,开口几个字差点让我刚喝到嘴里的酒吐出来。

老糖说:“我喜欢的人明天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其实自己的脑袋是混乱的,很多种交错复杂的疑问与猜测从四面八方向脑细胞中央汇聚。

忽然觉得这剧情有点狗血,像过往看过荧幕中那么多的电视剧和影片演的那样,你以为你从不会相信,可当这些发生在你身边的人身上时,你开始有点惊慌失措,一时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糖口中说的那个女孩名为李子溪(音化),五年前和老糖相遇在老糖颇具文艺的理发店里。女孩一个人来老糖所在的城市旅游,可能被老糖的理发店复古文艺的装饰所吸引,便推门而入。而也正是这一次相遇,也注定让两个人在平行的世界里发生交集,两条线相互缠绕,往后的余生都再难解开。

彼此遇见的那一年,老糖刚满二十,女孩小一岁。老糖说他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子溪的模样,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长长睫毛伴着弯弯柳眉轻轻颤动,满脸的笑意像绽开的白兰花,瞬间将老糖体无完肤的击败。他低着头轻轻地帮她揉洗头发,眼睛却不敢望向她,20岁的老糖内心正在发生着从未有的紧张;用毛巾轻轻地先帮她擦干湿润的长发,再小心翼翼的将长发慢慢烘干。后来老糖说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那一刻,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她就像他兜兜转转找了很多年的故人,忽而一转身,故人就在身边,在眼前。

那天下午,老糖一边帮她细心地修剪长发,一边和她讲述这座小城的历史变迁。女孩性格很开朗、讨人欢喜,彼此共同分享着最开心的事。好在那天下午店里并不是太忙,两个人便坐在店里静静的说着话,他们之间,不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不是认识多年的朋友,算算时间,他们从那天下午开始认识到结束,也不过才五小时三十四分零七秒。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拿彼此当作陌生人,像两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各自诉说着这些年发生在身边的事。

老糖说子溪出生在离他较远的一座城市,家境优越,当时在老糖所在的城市读书。女孩趁着假期伴着春天的风逃离学校,出门散心。就这样,两个人,男孩与女孩在春天的风里不期而遇,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光中遇见。后来女孩离开老糖的理发店时彼此都互留了联系方式,在往后的漫长时光里,两个人从此便有了更多的交集。女孩和如今的自己一样,总喜欢在心烦的时候去找老糖,每每此时,老糖便会把手中的工作交给店里的其他人,静静的陪着她说话,安慰她、逗她开心,让她难过的心情慢慢好起来。再后来,女孩无论开心或是难过的事都会和老糖说,他们也渐渐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那晚老糖没说他们最后是否在一起过,但我能看得出来曾经的老糖真的很喜欢她,过去是,现在也是。我问老糖,那后来呢?

后来,老糖说,很多次他都下定决心想要和子溪表白,但每当话到嘴边又无从开口,担心她会拒绝,到最后彼此连朋友也没得做。他知道子溪和他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等她毕业,她会回到原来的城市,在那里她还有着无限的未来人生,而他只能好好的经营着这家不大不小的理发店,一辈子呆在这座小城。老糖笑笑说,其实有时候觉得当初彼此的关系也挺好的,做对方最好的朋友,陪着她长大,陪着她成长。安心的做一个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人。

直到女孩毕业那天,老糖二十三岁,子溪刚满二十二岁,老糖开着车送女孩去机场。路上,两个人都在笑着回忆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只是谁都没有去触及他们最想说的话题,问彼此最想问的问题,说最想说的话,好像是彼此事先约定好的,“我们之间一定要好好说再见”。在机场安检大厅,最终还是迎来分别时刻,老糖问子溪,这次走,以后还会回来么?子溪沉默着摇摇头,然后问老糖,你希望我回来么?

虽然老糖很想大声的告诉子溪,他真的一点也不希望她走,他喜欢她整整三年,他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他愿意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她说,很多很多的事要同她去做……但在这分别的最后,老糖只是摇摇头说出,走吧,飞机快起飞了,照顾好自己,到了记得给我通电话。至此,老糖的又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好好经营着他的店,在等一个万一以后回来还能找得到的人,但老糖也不希望她回来,因为她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值得更好的人去喜欢她。

五年以后,老糖和子溪都才知道彼此在当初的分别后转身立马都哭的像个孩子。

前几天,老糖收到子溪的红色请柬,请柬里还有一封李子溪写给林清棠的信。子溪说,“……五年前的那天下午,我并不是被你店里复古文艺的装饰而吸引,而是坐在店内透明玻璃门旁那个认真看书的你,午后的阳光从侧面打在你的脸上,那一刻,我站在远处看了你很久很久。最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想要去认识你,倘若你在那三年的任何时间里对我说出那几个字,我都会很开心的立马答应你;如果当时我们在最后分别时刻都能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如今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只是如果没有如果,也许还是也许,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说何必。清棠,我们都不要再等彼此了,愿我们往后余生都能无波澜、不悲欢,各自幸福。再见,林清棠。”。

老糖与子溪的三年,还发生着很多很多我不曾知道的故事,这些深埋在老糖心底的故事也是认识老糖两年来第一次听他提起。忽然想起《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说,“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青春如纸,薄薄的一张,翻过了就随风飞了去,从此了无踪影。化作了云还是变成了白鹤,都是绝尘而往,没有人能够拽住它的衣襟。原本厚厚的一本,也是经不住一双无形的手,不管你是否情愿,总是一天天在减少。回首去搜寻,那来时的路上,影影绰绰的有很多人,其中的一些面孔闪过,你的心依旧会点点波澜,那是爱过你或者曾经被你爱过的人。

如若最后遇到像是黑夜中静谧的星空,那当初跋涉的这一路,崴脚的石子,走过冒失的风雪,在此刻都成了过眼烟云。夜风徐徐,望着那片星空,心里有一个可以想念的人。

伴着城市凌晨街口的风,我搀着老糖走在路上,忽而低下头,看见老糖刚发出去的一条信息:“对不起,祝你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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