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治疗的精神与实践》读书笔记——知识论

现象心理学与叙事治疗

现象心理学对叙事治疗的影响。

现象心理学对叙事治疗有这样几个重要的概念,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叙事的一些精神和技巧。

由于现象心理学的哲学基础是现象学,所以他把人看做这个世界的主体,现象学家胡塞尔认为人们所经验和感知到的这个现象世界,就是本质的世界。

西方哲学家一直都在怀疑世界的本质是什么,胡塞尔这个论断直接肯定了世界的本质就是现象,那么这个判断是对的吗?

我认为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胡塞尔把人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体,也因此引出生活世界的概念。

之所以西方社会会质疑世界的本质,是因为多数科学家是把世界看做客观化的,他们把这个世界也看成纯粹的物质世界,所以,人们的感觉、直觉和意识都看作客观化的。这个所谓的客观化,其实就是认为人的心理活动是可以用数据编辑的物理公式。

所以,我们在学习这些理论基础的时候,要清楚的了解主体是人还是世界,如果主体是世界,那么这些假设很可能就会被哲学或者宗教推翻。

怎么理解主体世界的概念,举个例子,对于人这个主体来说我们桌前的这杯干净可以的水,我们会认为这是一杯我们可以喝的水。然而,如果里面放一条鱼,如果把鱼作为主体,那么这杯水就是它的家,甚至全世界。

当我们用不同的视角去思考关于这杯水的想法时就是反思,我们的觉察和反思并不会使得这杯水有什么变化。这样的方法就是现象学透过生活世界获得知识的方法。

虽然如此,我们也需要分清的是刚刚所提到的,以人为主体的概念,并不是心理学的另一个疗派人本主义,这两者不是一回事。

现象心理学更具体的说,就是觉知所感知到的这个世界。通过身体和语言感知,并表达,得到反馈,进而反思形成新的认知,并建构出新的世界。

那么现象心理学与叙事治疗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现象心理学中的【说话】、【说的话】、以及【语境】和【反思】这些概念都是对叙事的理论有着重要影响的部分。

在现象心理学中,把话语分为【能说的话】和【被说的话】两部分。所谓【能说的话】就是把要表达的内容说出来的那个动作;【被说的话】就是通过说话这个动作,而讲出来的内容。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并不是所有要表达的内容,都有机会被说出来,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是没有被说出来的。

这个观点是对叙事治疗有着重要影响的部分。因为没有机会说出来的故事,往往更加重要,所以我们要放空地去了解来访者,想要表达,但是没机会说出来的那部分隐而未现的故事。通过问话制造可以说出来的机会,也就是去挖掘特殊意义事件,甚至去制造特殊意义事件产生的机会。

第二个重要概念就是语境,其实叙事的问话非常注重说话的语言环境,所以会很注重问话的先后顺序安排对问话的影响,也会运用大量的铺陈去描述与来访者问题相关的故事背景,渲染出故事氛围,唤起强大的力量。

给大家分享一个案例,来访者小丁在咨询中讲到自己为什么想多赚钱的经历,当我问到来访者即使家里不支持你上学,你是怎么做到可以让自己读完大学,而且还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他说小时候就去收废纸盒子,高中毕业那年,为了能够让自己上大学,他整个暑假都在做各种兼职,为了发传单把鞋都磨破了,每天只吃一个自己带的饼。还去做羽毛球陪练,手都磨出大泡。

听到小丁的这段经历,我觉得很感动,所以就回应她说:听到你刚刚这段经历,觉得好宝贵,也让我很心疼小小的你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要去捡废纸,高中毕业为了能让自己上大学,那么辛苦的打工为了陪练赚钱手都磨破了,每天还吃不饱。不晓得是怎样的信念和力量可以支撑你,这么卖力地去赚钱供自己上大学?因为不是每个孩子在遇到这样的困难时都会选择这么努力,有很多人会选择放弃。更多的孩子会去享受高中毕业旅行。

我对来访者大段的情境的再一次总结描述,就是叙事的铺陈,也就是会把来访者故事重要的元素用他的语言串联一下,然后加上新的我要问的问话。还可以加上一些对一般情况的描述,让来访者充分感受到自己宝贵的地方。如果不做这样的铺陈,很多时候问话的力量是问不出来的。

下面我们看看,后现代理论是如何影响叙事疗法的。

后现代理论与叙事治疗

后现代

说到后现代,就要先从心理学理论经历的五次思潮说起:第一次思潮是心理动力理论,比如我们最为熟知的大名鼎鼎的弗洛伊德,以他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派和阿德勒的个体心理学就属于第一思潮;

那么,第二思潮就是学习理论,代表学派是行为主义,也就是以斯金纳箱条件反射为著名的那个理论和认知行为疗法,也称之为现代主义;第三思潮是人本主义,即格式塔理论和存在主义;第四思潮是女性主义和多元文化;那么,第五次思潮就是后现代和建构主义理论,代表流派就是叙事治疗和焦点解决。

经历这五次思潮之后,我们迎来了后现代,其实后现代是对现代的延续,主要是对现代性理论的批判,但也不仅仅是批判,用取其精华,去其糟泊形容更为贴切。

后现代是对所谓的“绝对真理”和主流社会倡导的价值观进行反思。尤其是对统治阶级、束缚和压制人们的标准进行反思。

因此后现代的思潮,代表着对多元化、多样性、地方性、不确定性社会文化的接纳。这一点大家如果对艺术领域有所了解就会特别有体会,后现代的绘画作品就比较多元化,没有统一的标准。

那么,作为后现代的心理学派,非常尊重作为人的基本权力,也包容个性化。受后现代的影响,叙事疗法尤其注重探索主流价值观对人们的影响。

可能大家会比较好奇,后现代到底进行了哪些革新?其实,在后现代之前的一些疗派比较重视病理化和诊断的概念。也就是在咨询之前,要根据要根据诊断标准进行诊断,属于正常范围的问题,还是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如果非正常那么提供的治疗方案也基本是药物加心理咨询。

那么后现代的疗派,弱化了病理化的概念。不会通过诊断去鉴别这个人某些表现是不是有病,也不会用病症的名称对来访者进行分类。

像精神分析就会根据人的表现的症状进行分类,并找到合适的名词,比如抑郁症去解释和概况所谓的症状,在叙事看来这只是来访者的行为和所遇到的问题。

当然,并不是说精神分析的理论不好,而是当人们的问题被一些病理化的名词定义后,困在问题里的人就变得没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比如,精神分析会用口唇期未满足,来解释为什么孩子总喜欢咬笔头这个现象。母乳喂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是无法重新弥补的。当母亲带着孩子去见医生,听到这个解释,感觉有种接到医生判决书的感觉,会非常无助和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多用母乳喂养孩子。

那么,叙事疗法,会把来访者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所谓的精神症状看做与其共存的朋友,因此会通过外化不断探索与这些问题相处的办法和例外经历。

我们还用咬笔头这件事举例,叙事会更加关注,现在孩子什么时候比较容易咬,什么时候比较不会咬。可能紧张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会咬的厉害,开心的时候咬的比较少。那么我们就会帮助孩子,想办法去舒缓他的情绪,让他不断获得安全感。

我个人认为,学习精神分析是咨询师或者治疗师的事,但是不要用这套理论去教育来访者,更不要用这套理论的结果去给来访者下结论。咨询师学习是为了,搞明白有些问题产生的机理,看看了解了机理可以如何启发我们去帮来访者面对现在的问题,找到更有效的解决方法。

解构主义

下面我们再说说解构主义对叙事的影响。

解构主义又叫后结构主义,源于结构主义,是结构主义的延续,“后”也就是超越的意思,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构主义更注重专家和权威、规则和规范。

解构主义也就是后结构主义,注重的是个性化的、多重视角和多元观点。不畏权威,每个人都有权力定义自己的自我认同,比如成功,自己认为做清洁工做的很优秀是成功的,那这个人就是成功的,因为这就是他对成功的定义。

叙事疗法受解构主义影响的地方就在于,咨询师不用唯一的量尺去要求来访者。更不会用唯一的量尺去评价来访者。因此叙事咨询是需要对主流价值观有敏感度,并用解构的思维重新思考这些主流价值观对人产生的影响。

比如网上有人说杨丽萍不生孩子就不完美,央视新闻主持人一个人吃雪糕就是不成功的人生,等等,我们要对这样的声音进行觉察和思考,要思考的是:生孩子是不是女人完美的唯一标准,孤独是不是就是失败的标准?带着这样想法生活,人们会受到怎样的束缚和影响?

只有咨询师先对自己的想法进行解构,才能放空不用批判的角度去看来访者遇到的问题。我们会用好问题跟她一起解构这些主流价值观对他的影响。

社会建构论

最后我们说说社会建构论对叙事的影响。

在《生涯咨询与辅导》这本书书里,曾经讲到生涯建构系统的理论依据,就来自于个人建构理论。个人建构论和社会建构论都是建构主义,所以建构这个词就非常关键。

建构一词原本用在建筑上,有构造、构成、组成的意思。

在凯利的个人建构论当中,是这样解释建构一词的,他认为建构就是人们用来解释世界的方式,每个人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观察所处的世界。就是因为每个人学习到的知识,并不是独立地存储于我们的大脑,而是受学习者所处的现实世界,个人经验所影响来选择接受所学习来的信息并进行加工处理后,存储和建构成为新的知识系统。

那么个人建构主义,是强调学习是旧知识的改组和重构以及新知识的意义建构。个人建构理论主要受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的影响。

社会建构主义,更强调学习是社会性的行为,也就是说我们学习的过程,还会受其他人和各种媒介物的影响。学习是一个文化和社会参与的过程,通过交流协作和实践活动影响知识的建构。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医学院的学生在学医的过程中,受讲课老师的风格影响,疫情期间解剖课如果只在网上学习,其实是会影响大家对人体骨骼和脏器学习的了解,也就是学习的媒介和他人对学习的影响。

那么,除此之外,医学院的学生不去医院做实习生,不看到真正的病人,并目睹症状是很难凭空假象一个病症实际的样子,更无法进行鉴别诊断,排除相似的病症。这些都是影响他们知识建构的因素。

那么对于我们的来访者而言,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和学习,不仅限于新旧知识的重组,还有过去生活重要人物对他的影响,比如有的来访者在工作中遇到问题不愿意请教领导,可能就是因为过去上学的时候有位小学老师曾经说他怎么那么笨,什么问题都问老师。让他觉得自己有问题代表着一种愚蠢。如果我们没有机会让来访者讲这段故事,讲再多的道理和教他再多问问题的技巧都无济于事。

那么社会建构论对叙事治疗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一个人遇到困难,我们认为苦难与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么我们尽可能编辑一个人类困难问题解决宝典,供大家遇到问题查阅解决方案就可以了。

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同样是失业,每个人遇到失业这个问题的背景和产生原因都是受这个人过去的经历、受过的教育,以及对职业世界的选择都有很大关系。也就是我们一直说的,一个人遇到的问题是与这个问题是如何被建构出来的有很大关系。用很通俗的话来形容,就是这个问题是吃什么长大的?

因此,在叙事疗法中非常注重去了解:那个想法是怎么来的?不是为了好奇想法而询问,而是要去了解问题在什么环境和背景下产生,在什么条件下长大的,人和这个问题有着怎样的关系。

通过叙述进一步帮助来访者了解那个问题故事是如何被建构出来的,并对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社会建构论强调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什么使你成为你是谁?」

来访者在叙述的过程中,不仅说给咨询师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叙说的过程我们不断地整理和调整着自己对故事的描述,我们诉说生命故事的同时也看到了故事的不同角度和意义,因此产生了新的自我认同,故事则得以重写。而这个叙说的过程也是被语言建构出来的。

只有当我们了解这么多关于叙事治疗的前世今生之后,才能真正成为掌握叙事疗法,且能够持续进行创新的叙事科学家,而不是只会把叙事当做工具使用的技术工人。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学这些七七八八的西方心理学史有什么作用,反而觉得很枯燥。但是,后来学习叙事,熙琄老师每讲到一个新概念都会提到傅珂等哲学家或者心理学家的名字,或者提到后现代理论,也让我对这些哲学史和心理学史充满了好奇,重新学习。

尤其是在听了很多心理学专家讲不同的疗法后,都会发现非常巧合的,那些吸引我的疗派都是后现代,比如焦点解决,即使是TA沟通分析,虽然是从精神分析延伸而来的,但是都带着后现代思潮浓浓的味道。

以上就是叙事疗法受到哲学和心理学理论基础影响的部分。希望通过这部分的学习,可以让大家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心理学的门外汉。更希望大家能够深刻感受到叙事疗法无论是信念还是技巧,都是有理论依据和衍化过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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