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伯先加了我微信,并把我拉进了他的果筐学堂工作群。我相信他是想让我走进他的果筐世界的。我在伯先的朋友圈看到,第十期果筐学堂将于7月24日在夹关镇石板庙开学,他这些天正在做开学前的准备,熊营村几个乡土文人便是最忠实的志愿者,一起忙得不亦乐乎。
我跟伯先家的渊源是从我分配到平乐中学教书开始的。高登甫老师的家学主义那时候就已远近闻名。我最早跟高家的交往源于高老师的文艺成就,我暗自从中汲取营养。后来到天台山工作,又跟高家老三叔先是同事,他现在是频频登上媒体的萤火虫专家。几天前,刚与神交已久的高家老四季先加了微信,借着去天台山叔先家小餐馆看望高登甫老师和周孃的机会,跟她会了一次晤。
在回到邛崃的路上,我和高家老大伯先成了微信好友。如果说以前我是被高老师的文艺修为和高家的家学传承打动,那么现在才开始真正走进高老师儿女们的精神世界。
恰逢周末,季先明天就要离开家乡回到山东,我和她约好分头去石板庙果筐学堂会合。我想实地感受伯先十年坚持创办果筐学堂的动力,看看有没有机会为果筐学堂帮点什么忙。
这是二三十年来我和伯先的第一次见面。我相信彼此都曾无数次听说过对方。伯先的果筐学堂2010年诞生在名山区万古乡猕猴桃园的牛棚里,直到去年他才回到故乡夹关镇熊营村石板庙办起了教学点。石板庙教学点位于熊营村村委会原来的办公地。我到达的时候,大雨已经变成了小雨。村老年活动中心变成了临时办公室,两张机麻拼成了办公桌。我想起了果筐学堂的得名是因为开办时的课桌是用果筐和门板搭建而成,幸好那时候不是用的机麻桌,不然岂不是要叫做机麻学堂(此处该加一张笑脸)。
叔先和季先比我先到,他们这些天都帮衬着大哥筹备开学事宜。后来我才发现,在我们漫长的交流过程中,周孃陪着高登甫老师一直都在车上等着,等雨停,也等我们的谈话结束。那一刻,我想纠正自己曾经的一个观点,果筐学堂不只是伯先一个人在战斗,高家人都是他的强大后盾。
办公室里坐着高先林、高明会、熊继会等乡土文人,我跟他们很熟悉,但我今天才知道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果筐学堂的志愿者。各种教学工具陆续到达,他们就是任劳任怨的搬运工。村支书高明红、村主任熊再林也当了志愿者。今天是大学生志愿者报到的日子,只要有志愿者到达夹关车站,村支书就要去接人。所以,果筐学堂不仅是高家人的事情,还是熊营村的事情。伯先的坚守感染着他的身边人,他的故乡人。
果筐学堂听说过多次,我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我今天的身份更多是一名走基层的新闻记者。伯先面前的多种材料堆成了小山。虽然有很多人在支持伯先开办果筐学堂,但是,那些志愿者多数都是一年一换,学堂大多数事情还得靠他一个人亲历亲为。一本本工作方案、教学成果,几乎每一段文字、每一张图,都出自他本人。可以想像这些年他会有多忙。作为一项公益事业,我知道他截止目前并没有接受过捐助,每年他都要将工资贴进去。所以,我问了他一个普通的问题: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还一个人坚守十年?
为了完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查阅了杂志《新教育家》对他的专访《回故乡之路:伯先老师的产“新家学”》。这些年,看到了乡村传统文化的“失守”,乡愁渐行渐远,伯先便萌生了在乡村进行文化重建实践的念头。这正好与他在大学的工作有关。在石板庙教学点期间,他还在学校创办了“口述志实践”课程,组织学生到熊营村就当地的乡村文化态形流变进行采访记录。从私塾先生熊辉轩,到川剧传人熊文川,到家学传人高登甫,故乡的乡村文化从未断过代,但是现在能够讲述的见证者已经不多了,这是他着急的原因,也是他找我交流的主题。
关于果筐学堂,我问了伯先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果筐学堂开办地不在熊营村,这里不仅是他的故乡,而且文风鼎蔚。他说他其实2006年就想过以高家碉楼为背景,开办家学堂,因为这里在解放前就有一个著名的私塾先生熊辉轩,他父亲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后来这里将石板庙改作学堂,他父亲便是学校的第一任教师。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如何熊营村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家乡人大多数外出了,他的理想一度搁浅。后来,爱人回到故乡万古流转土地种植猕猴桃。还在读大学的女儿放暑假到果园看到很多小孩在果园玩耍,提出了为孩子们办班的想法,这立刻点燃了伯先多年以前的理想。于是,果筐学堂的乡村实践从此开始了。随着办学效果越来越好,影响越来越大,伯先终于将文化移植到了故乡熊营村,迈上了回乡圆梦之路。
我无法想像刚才下雨的时候,高登甫老师一直坐在车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这里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也是他最初受教的地方,还是他最先传道的地方。如今他已经手脚不便,吐词不清,当他看见儿子正在将”家学”发展为“”乡学”,他应该是很欣慰的。
2019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