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家里托关系安排我进国企或是银行,可惜家里没有匹配上这些工作的关系,免不了送礼求人,走了一大圈礼没少送,钱却花不出去,赋闲在家大半年,工作前景不明朗。
我和在北京工作的同学老贝发牢骚说在家待得屁股都坐出茧子,老贝劝我来北京找找机会。索性带着大学攒下的5000元巨款,背着行李,买一张到北京的火车票,开始北漂。
老贝在一家数据公司已经工作半年多,要了简历内推。公司在安定门地铁站A口右转,二环边上商务部的一处大院,在青年湖附近找了家青旅等面试,期间海投简历到其他公司。三轮面试下来,得到这家公司的offer。那天,秋风过耳阳光明媚,大院里的乌鸦飞得噼里扑棱,错落无序如同水饺进锅,但仍然觉得叫声蛮清脆。
告别暂住半个月的青旅,在老贝的推荐下,来到北京的租房圣地——天通苑。
至今仍然认为天通苑是一处神奇的所在,据传,天通苑常住人口超过50万,一旦发生需要将房屋里的住户疏散到户外的紧急事件,其楼间空地的面积将无法容纳这50万人落脚。在天通苑的这片地界,时间空间特征极其模糊,物理定律间歇失灵,你永远不知道从天通苑地铁站进站口到上车需要花多长时间,但真正上了车,到达10余公里外的安定门也只要20分钟。不仅如此,天通苑虽然地处北京市昌平区,却可以尝到味道不俗的东北烙饼酸菜、河南烩面、河北驴火。
天通苑的房东们身怀绝技,思维兼具后现代主义与先锋派作风,不拘泥房屋既有格局,天马行空。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恍惚间,手指已幻化成为商品房售楼处小姐的巴啦啦万能激光笔,激光仿佛伴随着市政维修的铲车翻斗翩翩起舞,这时一切静止,房东严肃地皱皱眉,低声说:
“这里未来会修一所重点小学。”哦不,应该是——
“这里应该还可以放张床,做个隔断,一个月1000。”
现在看来一个月1000块钱在天通苑租个12平米的隔断简直超值,对十年前的刚毕业的我来说,1000块钱绝对是巨款。历经第一天的工作培训,脑中还在回忆是被谁挤出了地铁,又被谁挤到中介,昏昏沉沉来不及反应,立马确定了天通苑的这间“房”,押一付三。现在想来,似乎在天通苑居住的短暂岁月,每天都是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可当时来不及留意,脑子想的都是钱——是的,就是钱。
银行账户的余额使我囊中羞涩,距离发工资还有10天的关键时期,我发挥了扎实的四则运算的功底,进行了列项式计算:
第一、公交卡里的钱够用;第二、饭卡一笔充了500我特么是智障;第三、如果周末不吃早餐,剩下这100多块钱需要解决12餐饭。
结论是只能煮面条吃。
我没联系家人也不好意思联系老贝,一人在天通苑附近转悠。在宝藏店铺十元店里买了一个铁锅,铁锅表面纤薄得吹弹可破,拉丝工艺精湛的让我内心充斥着对民族工业自豪感,配上超市特价的酱油、挂面、鸡蛋,再挑一颗外表泛黄的圆白菜。利用有限的金钱均衡了碳水、蛋白质、膳食纤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回去的路上过于得意了,路上换手拎购物袋的档口,购物袋偏向右手边斜斜地划出一道30°弧线,准确地磕在路边的铁椅靠背,一声巨响,一袋鸡蛋,碎了一半,记得那天天气很冷,鸡蛋很调皮。
之前老贝说,如果成功将我内进来,就让我请他吃饭。到了周五,我约上老贝,又叫上公司平时关系不错的两个朋友,下班一起吃饭喝酒。在鼓楼附近一个胡同里的涮肉馆,四个人点了三盘肉,一盘蔬菜,一瓶绿牛二,边喝边聊了起来。最开始是抱怨工作方面的事情,吃到后面,我在盘算这顿饭要花多少钱的时候,话题不知为何转到我这,大家问我过来北京适不适应,在哪里租房,带了多少钱够不够用之类话,我表面应付了事,不想显露自己的窘迫。
总不能说现在手里的信用卡,就是为了今天这顿饭特意去办的吧。
中途,老贝借故放水离开座位,回来时候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别管了,我结完了,顺手又塞给我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