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这个饭店位于一座购物中心的楼上，这个时间来的人大都是上班族，也有的是逛商场顺便过来的。
这个时间，人还不少，有客落座的桌子超过了一半，装饰雅致的饭厅，在灯光的辉映下，温馨舒适。
佳楠发现徐哲不对劲儿，回头看过去：“怎么了，遇到熟人了？”
徐哲低头摆弄碗碟：“没有，-------是我领导。”
佳楠说：“领导你怕啥，这个点儿，你也不是翘班出来的。”
这时，服务员端了两份石锅拌饭来了，徐哲赶紧说：“你最爱吃的来了，快趁热吃吧。”
佳楠喜滋滋地接过拌饭，埋头深深闻了一下，眼睛一闭：“哇，我的少女情怀啊。”
徐哲噗嗤笑了出来：“第一次听说有人的少女情怀是一锅饭，好奇葩啊。”
佳楠翻她一眼：“还说我，谁当年吃石锅拌饭，连考试差点都忘了。 ”
徐哲想起来，有一次，是在高三住校的时候，周末佳楠给打掩护，文博带她偷偷出去滑雪。
那是徐哲第一次滑雪，兴奋极了。文博有点基础，比徐哲更早进入状态，没怎么摔跤，就能像模像样地滑了。
徐哲不行，她本来运动细胞就不行，再加上从未滑过雪，好一阵子才敢自己挪动脚步。慢慢地拉长了运动的距离，期间摔了几个大跟头，反而不怕了，中午的时候，也敢自己滑了。
他们难得出来玩一次，远离学校的环境，让他们完全放松，玩儿得很嗨。
文博越滑越有感觉，要不是徐哲拦着，他都要上跳台上滑下来的。
那天他们的拥抱，是确立恋爱关系以来最多的一次，徐哲开始穿上鞋就不敢动，几乎把身子吊在文博身上，两人从来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抱在一起的时候，在那个情境下，倒也不觉得害羞。
那天也是文博第一次吻她，徐哲当时紧张又期待，两人冰凉的嘴唇贴在一起，闻着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徐哲第一次有了情动的感觉，一阵阵的颤动传到心底，幸福到炫目。-------现在想来，那就是初恋的感觉吧。
直到下午，两人才兴高采烈地从雪场出来，坐车赶回市里。
中午连饭都没吃，两个人饿极了。下了雪场到市里的班车，她拉着文博去了她和佳楠常去的韩餐馆，要了两份石锅拌饭，吃得那个香，然后看着对方傻笑。
在徐哲眼里，那天文博就是个发光体，跟他在一起，一切都是亮亮的。
要不是佳楠急三火四地打电话提醒，他们都忘了晚上还有一个物理课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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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楠说起这些 ，兴奋得很。徐哲倒是担心她声音太大，被李洪听了去，不停地提醒她小声点儿。
佳楠不满地说：“出来吃个饭，怕这怕那的，要不咱上你领导那桌问候一下吧。”说完，“腾”地站起来，作势要去。
吓得徐哲一把拽住她，压低了声音，求饶一般地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又回头看一眼，因为距离远，李洪他们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佳楠见徐哲惊慌失措的样子，乐不可支。徐哲慌得掐着她的胳膊，再次警告她，小点声笑。
佳楠还是花枝乱颤，自顾笑着，徐哲又狠了很劲儿，抓了她胳膊一把，佳楠吃痛，勉强点头。
两个人压低了动静，边吃边闹，不亦乐乎。
本来，徐哲想等李洪他们走了，再出去。可是偷偷回头看了几次，李洪他们始终没有动，只好再等等了。
不料，佳楠这时候接到老薛的电话，说物业给他打电话，家里可能水龙头忘关了，现在楼下投诉楼上漏水，弄脏了自家地板，让她赶紧回家看看。
佳楠总是这样，大事上不让须眉，小事上稀里糊涂，老薛一出差，她准会出点岔子。
徐哲硬着头皮跟在急三火四的佳楠身后，匆忙往出走。
李洪他们就坐在一进门的左侧，越走近，徐哲心跳得就越厉害。
见两个客人出去，门口守着的服务人员热情地说了句：“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李洪闻听，不经意转了下头，蓦地发现是徐哲低着头走了出去。他愣了，直直地盯着她走出门，拐过落地大玻璃墙，和另一个女孩子走到滚梯处，下楼，全程都不曾抬头。
颖初见状，问：“熟人吗？”
李洪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是个同事，认错了。”
他十分奇怪，原来她也在这里，怎么一点没有注意到呢？她看见自己了，自己和颖初？
看样子，这丫头是看见了，否则她不会一直低着头走过去，是猜出了颖初的身份，怕尴尬吗，这丫头！
李洪心里有一丝不安，这丫头啊，她怎么能知道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又为她打算了什么啊！
佳楠出了饭店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徐哲打了个车，回到寝室。
进了屋子，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觉得身心疲惫。
那个女人应该是李洪的妻子吧，看样子两人不是一般的熟络，因为不敢多看，所以现在脑子里最清楚的画面就是：她挽着李洪的胳膊，走到服务员指定的位置坐下。
挽着李洪的胳膊？一个女人挽着李洪的胳膊？能这么做的，不是他的妻子，还有谁？
徐哲心里很不舒服。
想起来，从她看见那个女人挽着李洪的胳膊那一刻起，心里就不舒服。
她闭上眼睛，转过身，侧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幕幕的过电影：李洪搂着她说“乖，别怕，我不会出事的”，还有，她在栽葱的时候，抬头迎上李洪深深地一汪清明------
还有，老太太和李卓大姐，她们都是周到体贴的好人，素质高，人品好，对谁都很好。
是啊，人家对谁都挺好。
之所以觉得人家对自己更亲近，恐怕更多的是感激自己曾经在车祸后对李洪的照顾。
徐哲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这家人，当然更主要的是李洪，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不愿深想，坐起来，甩甩头，决定先洗漱，再看看研究生课程的书，马上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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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李洪领人汇总了第一个星期的阶段性整改情况，上报给了厅党组。
想都不用想，厅党组对第一阶段整改情况非常不满意，尤其是厅长老张，据说听了汇报，雷霆震怒。
责成常务副厅长老柴，专门召开各部门负责人都参加的会议，重申整改要求，强调整改意义，加大推进力度。
会上，各部门联络人被要求必须列席，坐在会议圆桌的后排座位上。
老柴对前一节点的整改工作情况简单做了小结，点名对一些敷衍塞责的部门提出了严肃批评，调整了下一节点的工作节奏，对具体项目的推进进度、质量标准、结果呈现都做了明确要求，且宣布了罚则，懈怠无为，弄虚作假的，一律问责。
与会同志都觉得，这回厅里动真格的了，没人敢不重视了。
徐哲到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到很多了，她连忙找到自己座位，静静地坐下。
抬眼望去，圆桌对面斜对角的位置上是李洪，因为是整改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他的座位在圆桌会议的主位旁边。
他还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服，一如既往的素白衬衫，脸色如常，干净，儒雅，专注。
会议开始后，他认真地做着记录。
离得太远，徐哲看不出他气色怎么样，也不知道受伤的腿好利索了没。
转念一想，想什么呢，人家有家人有朋友的，干嘛呀，自己真是的！
厅里的会一散，各部门立即行动起来。老郝也不敢怠慢，马上召开部门全体会议，统一思想，提高认识。
徐哲是最高兴的，太好了，这回不用她一个人做整改了。
一星期下来，处里的人果然规矩了许多，每个领到任务的人不敢再敷衍，各项整改具体工作开始真正落实。
但是徐哲仍然是忙碌的，很多项任务是需要与其他部门协调、对接的。厅里会议后，各部门的工作节奏明显快了，任务落点也更实了，所以联络员之间的沟通也多了起来，李洪召集联络员的次数也明显频繁了起来。
每次开会，都是在李洪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二十几个人也挤挤压压的。
联络人员大都是各部门的年轻同志，因为李洪兼任机关党委团委的支部书记，常搞活动，所以，跟年轻人都比较熟。本来大家还觉得可以像平时一样，精神轻松的参会，甚至可以欢声笑语，但是，他们发现，完全错了。
尤其是这一次，大家一进来就都感觉到，李处前所未有的严肃。
本来几个跟李洪平时玩球玩得很熟络的愣小子，也发现气氛诡异。
李洪坐在上首位，神色沉静，目光幽深，难辨喜怒。
见到人齐了，他清冷开口：“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会！”
按照每次议程，各部门联络人员依次汇报这一周工作情况。
李洪说了先说了汇报顺序，表示每个部门五分钟，除了工作推进，还要说出问题和困难，依次下去，不再需要会议调度。
李洪始终认真记录每个部门的发言，很少说话，只是少数几个部门发言时，问了几个问题。
轮到徐哲，她竭力平静状态，言简意赅地讲完，等待发问。
没想到李洪头也没抬，直接说：“好，下一个。”
徐哲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也感觉怪怪地。
下班前，老郝把徐哲叫去，问了她汇总的情况，徐哲早就烂熟在心，和盘托出。
老郝对此很是满意，又问了其他部门的汇报情况，当听说有的部门用PPT稿件，做阶段汇报，被老柴狠狠表扬的事情看，老郝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能不能也用PPT来汇报呢？”说完，用征询的眼神看着徐哲。
徐哲没想到老郝的点在这里，一口答应：“应该可以啊。”
老郝随即说：“按这样，徐哲，你辛苦下，看看今天把这次的内容用PPT形式弄一遍，我明天看一下，如果可以下次咱们也用这个，怎么样？”
徐哲明白老郝是让她加班，她倒也不抗拒，反正回到寝室也是一个人。正好可以在单位里干点活儿，省得回去除了看看书，就是发呆，无聊！
张姐又几天没来，徐哲乐得耳根子清净，到食堂吃了口加班饭，就会到办公室忙起来。
计财处的PPT她是看过的，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他们做得也很简单，但是这种东西最大的优势是直观、直观，极具视觉冲击性，为什么大家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语言是线性的，而图片是多维的，更容易留下深刻印象。
与会人员会觉得：看，这个汇报的情况非常清楚！
徐哲把本部门历次的材料又从头看了一遍，大都是她自己写的，所以，逻辑框架很顺利就搭起来了。
她平时很少用PPT，所以，要想做好，自己也觉得得 下点功夫，好在大学的时候，听过几堂秋叶大叔的PPT课程，算是入门了，徐哲有信心经过努力做好。
李洪一直在改材料，每次都不满意，改到第三稿，终于觉得可以了。
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抬头一看，已经快到八点钟了，怪不得觉得饿了。
他赶紧收拾东西，穿上外套，抓起车钥匙，关上灯，出门。
整个楼都静悄悄的。
办公楼公共区域都是声控节能灯，只有尽头得长明灯一直亮着，光线很短，根本不能覆盖长长的走廊，走廊中间很长一段都显得很暗。
李洪的办公室离电梯间很近，几步到了，电梯正停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发现走廊中间的一间办公室们好像虚掩着，灯光从门缝里泻出来，一束窄窄的光影，映在走廊的地面和墙上，甚是显眼。
李洪从电梯口走到814门口，边敲门，边问：“这么晚了，谁还在？”
徐哲盯着屏幕，正心无旁骛弄她的PPT，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李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洪也没想到，这个是徐哲的办公室，一个楼层办公室有十几间，除了顶头的几间领导办公室，其他所有办公室的面积、陈设几乎完全一致，除了门牌号不同，其他完全一致。
李洪楞了一下，说：“怎么还没走，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心想，紧急的事情，也不能就留下个小丫头加班啊，这个老郝，真够不靠谱的！
徐哲见是李洪，也很吃惊：“噢，李处长，我，我加会儿班。”
“自己的功课，还是处里的事情。”李洪想知道什么事让她还不走。
徐哲只好说：“郝处长让我也像计财处那样，做个PPT汇报处里的整改工作，我正在弄。”
李洪没想到是这个，不解地问：“不是才汇报完这周的吗，下周的还没开始做------”
徐哲解释说：“郝处长让我把这周的情况用PPT做出来，明天看看这种形式是否适合我们处。”
李洪脑子转了一下：“嗯，这样。今天就到这吧，走吧，我送你。”
徐哲赶紧拒绝：“不行，李处长，你先回去吧，我还没弄完，明天郝处长要审的。”
李洪走几步，到了徐哲的办公桌前，手扶在电脑显示屏上，直视徐哲的眼睛：“我说可以走了，就是可以走了，今晚郝处长有紧急任务跟柴厅长去广州了，明早检查不上了。”
徐哲很惊讶：“啊？真的？”
李洪点头：“对，真的，绝对真的，本来让我去，但我明天下午省里有会走不了，换老郝去了，现在已经登机了。”
徐哲当然相信李洪的信息准确性，但是她心里抗拒跟李洪单独在一起：“那个，李处，还是您先回去，我再看看，第一次做工作汇报的PPT，我想学学。”
李洪心里明镜似的，故意装作不知：“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我，楼里可能就剩你一个人了，小丫头家家的，安全第一，走吧，我送你。”
见徐哲不动，李洪干脆说：“那我回办公室等你，等你觉得可以了，我送你。”
徐哲觉得李洪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李洪这个态度，让她困惑又不安。
怎么办？
李洪的样子分明是她不走就不会罢休。
徐哲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这是在干什么？
李洪直视徐哲逐渐泛红的脸，神色淡淡地问：“你在躲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