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树绿得发黑,天空灰蒙蒙,是雾霾笼罩的。雾霾封锁住校内栋栋大楼,所幸还望得见图书馆拔地而起、雄健的身姿。它如此高,又庄严、肃穆。
但使它有如此庄严,五百步开外的教室内的从窗内望见它的我应当发奋学习;但使它有如此肃穆,五百步开外的教室内的可以从窗内望见它的数百数千学生应当发奋学习。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低着头,沉浸于虚拟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多人交着头,孜孜不倦地共享流言琐事?
呵,一群大学生! 形形色色的肉体里装着千篇一律的灵魂。
那下课铃骤然响了,我乘方才图书馆的呼唤来到它面前。站在它底下,抬眼看层层通往智慧的天梯,那大理石铺就的承载知识的天梯。我再抬头看,它方正的飞升而上的躯体,它碧青的儒雅浑重的头顶。它是欲与天公争夺真理的巨人。我在底下灵魂并着身体震颤着。
我爬上最后一个天梯,背对着拒绝迈入那可以进入巨人身躯的大门坐下。我何敢拒绝呐?我曾经对它无知,我现今无法承受它的沉重。
我极目放去,幽静的南湖一去千米。我看不见更远处雾霾笼罩下的混沌世界,正如我看不见理想与现实交界的未来世界。横跨南湖的桥四五年来仍未竣工,正如我二十多年来仍在摸索。
我静下心来,眼前空旷辽阔,风吹,好似落木千山,天地远大,空旷染上了落寞。 我闭目,我穿梭于天地,那无边的旷野,又在瞬间变成这逼仄的时空,直欲支离破碎。
我灵魂出窍,我看见千载不过一瞬,我听见生命在奋扬或是挣扎,我触摸到空气充斥着哀嚎与不屈。我看见有的生命在发光,有的生命在沉沦,堕毁,堕毁。
我受到了重击,好似从一场噩梦中大汗淋漓地醒来。但我没流汗,我的眼角却湿了。
我又张开了眼睛,眼底的同学络绎不绝,食堂?宿舍?南书院?我不知道他们向往何方。
我呢,我现在又该去哪? 我是大学生啊,我该去哪呢。
【二】
从南书院刚出来,通身萦绕着书生蓬勃的意气。 易经说,天永恒运转,生生不息,而人,也应自强不息。学生但无所长,唯生命力磅礴浩荡。
我迈着昂扬的步伐,穿过红圈绿格的操场,英姿飒爽的武术协会众人舞枪弄刀,轻敏健硕的足球运动员脚底生风,悠哉盘坐的闲散学生谈天说笑。 看那新生翠绿的树叶,看那微波褶皱的南湖。昨日之忧已然忘记,清风白日自在胸怀。我自坦坦荡荡,由心而生的欢喜凝聚在脸上。
四月末的风竟还刮到残余在树的枯叶,枯叶落下风姿翩翩,绰约如迎面而来的一位静雅的女同学,女同学的长发风中起舞,缭乱如纵横走向四方的人流。人流中千百张面庞或笑或嗔或平静。
千篇一律的肉体里装着形形色色的灵魂。
千百个人从我身旁路过,从他们淡漠的神情中我看见了他们对待最亲近的人时的温柔。当他们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放下了层层防备,他们肆无忌惮,他们如此可爱。我幻想我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我沉醉了。每个陌生人都是值得亲近,值得深爱的人啊。
这时空气中我似乎闻到了幸福的味道,我侧头,有对情侣。男孩双手捧着女孩的手轻轻地玩,两人步履不停,说说笑笑,周围的时空仿佛都要被幸福所膨胀。我闻着幸福的味道,分享着幸福的滋味。我心中发出一股爱的洪流: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惟愿天下无情人被爱感化,惟愿天下不得志之人有爱相伴。
忽然记起还有几个朋友在等我,估摸喝杯奶茶聊聊天,晚上要么看场电影,要么回南书院看看书,今天大体如此。嘴角不自觉上扬了。 我迈着昂扬的步伐继续前进,浑身充斥着那生命的力量,那青春的力量,那爱的力量。我意气风发。 人生但无忧患,前路大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