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我是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因此我们的相识没有故事,没有邂逅,没有浪漫,就像她本人一样无趣。

最初的半年乃至一年里,她跟她的朋友或者家人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学生家长”,就好像你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家里借住几天然后会走似的。

我常常以打听孩子学习情况为由联系她,然后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我们的话题慢慢从孩子转移到自己身上,她也从之前的寡言变得多语起来,只是她的眼神一直有些躲闪,话语有些隐藏,于是我开始关注她,后来她说她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她把我留在家里不再是远房亲戚了。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的路,吃过很多地方的饭,但没有去到很多地方的景,她的眼里没有诗和远方,她的理想就是家里的一碗粥、一碗面、一碗饭,一碗汤。当我沉浸在我的诗和远方时,她会一巴掌把你啪回来,然后鄙夷的望着你:好好吃饭!

记得那年,冬日的街头,左手捧着热奶茶,右手牵着她,笑声点亮整个城市的街灯,我说我们好像放学的学生,走进窄小的奶茶店,她说老都老了,还以为自己十八岁,幻想被唾沫淹掉。

去年,看“摔跤吧爸爸”,候场时我渴了叫她买瓶水,她说只买矿泉水不买饮料。电影开场后,她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一惊一乍,我按住她,别激动,她说,剧情太逗,克制不住,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吵闹的小孩好好睡觉。

那个寒气扑面的清晨,她送来一碗热干面一杯蛋酒,还有感冒药,我在沙发上静静的吃,她在旁边坐着,吃完后她带走了空碗,叮嘱我按时吃药,然后去上班。

冬日暖阳高照的日子里,她带我来到她的家乡,我们走在乡村萧条的小路上,穿过充斥着乡音的热闹的街,还有她曾经留下童年青春的小学和初中,仿佛从幼年开始我就走进了她的人生。

那天我帮她洗头剪头发,我说你的头型不规则,她说我觉得可以,剪完后吹干,我说扎起来吧,显得有活力,她说披着,这样年轻,然后打着赤脚坐在客厅的垫子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回到了十八岁。

有一天深夜,我忽然很想吃火锅,给她发信息没回,第二天她下班给我打电话说吃火锅去,于是我们来到火锅店,那里有自助的酒,她给我倒了大半杯,自己却只倒杯底的一圈,我说你这也太少了吧,不公平。她说,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不能喝,再说我还想多陪你两年。

那个周末,我们去远地方逛街,转转悠悠几小时没买一件衣服,后来我们沿着湖边的公园走了好久,那里树木成群,散步的人如织,我们一路说笑不停歇,回去的路上,我开着车,车里听着张信哲,旁边坐着她,那晚的夜色美得不像话。

我怕热,她怕冷,我喜欢冬天,她喜欢夏天;她喜欢吃粥,我喜欢吃饭,我要减肥,她却要增肥,这么多年她没有增上来,我也没有减下去;我喜欢文字,她敏感数字;她快步如风,我慢如蜗牛;我憧憬风花雪月,她满脑柴米油盐……

只是后来,吃剩的饭菜我没有再乱倒,不需要的东西我也没乱买,不会做的家务我努力去学。而她,竟然也买了一件破洞的牛仔裤,也喜欢了张信哲的歌,甚至在情人节和我生日的时候送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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