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曾经遥远到如同是时间尽头的2020年就这样到来了。
零点跨年的那天,我正在乐队跨年演出的现场,台上是躁动的乐队,身边是拥挤的歌迷,后面是人山人海。
在那种极尽迷幻和嘈杂的地方,我很容易一瞬间忘记自己在哪,思绪游离在半空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刚刚仿佛被外星人占领了大脑。
离2020年只剩下最后几秒钟的时候,旁边大厦的荧幕上开始倒数计时,所有人跟在后面一起喊着,在拥挤的人群里面快乐的互相推推搡搡。
零点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很多人在喊“新年快乐”,也有人在喊“我爱你啊”。
烟花也在那一刻爆炸。
曾经在小说里看过人们跨入千禧年的场景描写,如今我们也跨入了一个曾经遥远但现在已经到来的时间轴了。
在一个城市待得久了,其实更喜欢的是夜晚出没的人群。
好像夜幕降临以后,一切反而更加清楚。
步行街走过路过的夜市摊子,海底捞凌晨几点钟的排队叫号,以及节假日热闹到凌晨的夜晚。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一座城市是有温度的,深夜的摊点群和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热闹接纳了每一个不想回家的人,也拥抱了每一个无家可回的人。
02
从某一天开始,我发现自己拥有一种奇特的能力。
我总是能够随时随地的卷入别人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像在盛夏艳阳天里突然迎面泼来一盆冷水那样的突兀。
这种奇特的能力让我轻而易举的交到了很多朋友,我能够对别人所说的任何事情产生强烈的共情,就像网上流传过的一句告白语录:当你说你没吃饭,我就会觉得饿。
但久而久之,过于灵敏的情绪感受器同样让我大吃苦头,总是无法自抑的卷入别人的情绪漩涡并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就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小心撞到墙壁的小人。
在那之后我开始尝试抑制这种情况的发生,经过很多次的试炼和反反复复的卷入漩涡之后,它终于得以终止。
随之而来的便是空洞感,我不再能够那样灵敏且深刻的感受到每一种情绪了,只是惯性依旧会让我尝试去接纳我吸收到的每一份情绪体验,体验尝试唤醒我体内的情绪感受器,却总是得到失败的回应。
只有表层的情绪体验却没能到达深处拥有真正的感受,让我很容易产生一种在表演情绪的羞耻感。
它就像一个摆来摆去怎样都不合适的开关,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停止。
不合时宜的情绪感受时常为我带来一种不合时宜的羞耻感,但我偏偏又以此为生。
我一直认为自己所有写作的动力都来源于向内挖掘感受。
但虚无感却是我现在最经常感受到的,我的情绪宛如太阳底下水分慢慢蒸发殆尽的干瘪玫瑰,即便撕碎嚼烂也只剩下一点点苦涩的余味。
对于艺术家来说,色彩是一种表达。
对于写东西的人来说,文字是情绪的表达。
而现在的我,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能够表达了。
03
2019年以来,我比以往看了更多的新闻、资讯、公众文章。
很多观点和态度互相碰撞,很多事件引起的是不可估量的社会反响。
有时候人们都很着急,急着表态,急着站队。
一夜之间可以被捧上万众瞩目的舞台,一夜之间也可以被踩进众人唾骂的泥潭。
信息传递如此迅速的这个时代让我们看到很多前所未有的美丽,看到遥远地方我们所向往却无法企及的东西,但同时也让我们看到更多丑恶的。
微博上每天形形色色的新闻,出轨、暴力、死亡、失踪、背叛、反动......
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呢,是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吗?
在经历过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之后,我开始怯于传达自己的态度和想法了。
十二月的时候,走饭的微博置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姑娘。
她的微博置顶是一句遗言:”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
这条微博通过定时功能发送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从那时候开始,便有很多人来到她的微博下倾吐心事,久而久之,那条微博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情绪黑洞,埋葬着无数人无法与外人道出的抑郁心事。
无论多晚,都会有人在那里留言,人们互相鼓励,抱团取暖,有人奋力在每一条透露出轻生意愿的评论下给予安慰,也有人不再出现。
发现她的微博被删的那天,我发了一条动态说:“真正的兔子被关进地下,人们却戴上兔子面具在草坪上跳舞。”
从那天开始,每天我登上微博都能看到有关这条内容的转评赞通知。
而每收到一次通知,我好像都能感受到那些心碎的人是怎样突兀的发现,曾经抚慰过自己无数次的树洞突然消失不见的心情。
很多东西同人们的记忆一样,都有时效性。
我很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
他们隐藏在庞大的互联网信息的角落,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隐约看见一点点露出的影子,听得见一点点声音。
2019年最最打动我的一段话,是Jolin在《玫瑰少年》获奖时候的致辞。
“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有可能成为某种少数,所以我更要用同理心去爱我身边的人,这首歌献给那些认为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与选择的你,请你一定要记得选择你自己。”
我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要走进一片几近被城市化遗忘的城中村。
走进去一路经过的是一片摊点群,很多人在这里摆摊,各种面点、炒饭,也有卖服饰的。
再往里走是更加狭窄逼兀的巷子,而在这里租房的很大一部分人群是因为孩子生病需要就近治疗的家庭。
这里时常让我产生一种鲜明的差距感,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却不是生活在同一种世界里。
无端的我就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那段话: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人们并非生来平等,人的善恶感也生来各异。
而作为表达者,我希望我能够在此刻当下,乃至以后,永远都能保持对这个世界的怜悯和敬畏之心。
在表达和评价任何事件和人物的时候,尝试把一个人送回到他的生活位置和肇事起点,尝试去了解和理解,只有不把这个人孤立和开除出去,才能看清事件对于时代生活的意义。
04
在2019年的最后一个月,我度过了自己的22周岁生日,收到了很多喜欢的礼物。
又年长一岁的我,好像还是没什么太大改变。
依旧是不洗澡就不想出门,写东西之前要收拾一遍房间,喜欢坐在地板上。
诸如此类无聊又幼稚的习惯,它们忠诚的陪伴着我长大。
收到好几次有关商业推广的合作,但始终还是想有一些坚持,希望我写出的东西永远是清净的自留地,只为做梦的孩子们开放。
我总是忘记或者说是刻意忽略在新年到来的时候为自己定下新年flag的这件事情。
唯一能记得住的flag是去年在收到之后寄给我的那本电影手账本时我说要看完100部电影,然后就真的看完了,算起来这一年的日子都被那些电影填满了不少。
比起按部就班的去完成一件一件的任务,漫无目的直到有一些新发现这种方式更受我青睐。
每一年的开始都像一个游戏的新地图,当我揭开新年日历的第一页时,我实在无法想象当跨年零点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又成为了什么样的自己,又拥有了怎样有趣的故事。
而那个时候,大概我还是会像以往一样,对自己说道:
平安喜乐,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