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大家都抓紧时间拼命地复习,夜晚床前暗淡的一盏盏小灯待命时间越来越长。在最后一节晚自习,通勤生走了一大半,座位都空了下来。李静经常邀请韩雨桐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两人一起学习,韩雨桐偶尔问李静一些题目,李静也会耐心解答。她们的关系越来越缓和,但韩雨桐心里有着明确的分界线,刘思雨最好的朋友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
一个周末,非常偶然的,宿舍里八个人同时回校,大家站在宿舍光洁的地面,笑着感慨这默契的一幕,整个空间充满了温馨。王雪拍着手说:“姐妹们,这场景像不像我们第一天报道的时候,齐刷刷的。”“转眼间咱们都住一年半了,初中过去一半啦!”香雪正忙着收拾带来的一大包东西。
这时李一提议:“要不咱们纪念一下吧?我们这周带了啤酒,晚上每人一罐,回忆一下我们的最初,怎么样?”这惊险又刺激的提议让大家很兴奋,立刻定了下来,由没买啤酒的李静等人买零食。
接下来的几节自习课,韩雨桐坐在李静旁边,疯狂地写作业,好不给夜晚留下累赘。苏航递给她新写的歌词,她大没有往常的耐心和时间,匆匆看了一遍就用铅笔在空白处随意写到:写得太好了,但是也太悲伤了吧,你能不能阳光一点。
苏航只接收了第一句评价,他自恋地甩甩头发:“哥写得好吧,哥就是这种风格。”
晚上,韩雨桐和李静,刘欣,香雪四个人去买了零食,回到宿舍已经快到熄灯时间,她们匆匆忙忙地洗漱,赶在打铃时端着盆从洗漱间回来。李静的头发还是湿的,往下滴着水。
学校没有吹风机,洗过头发永远都是自然晾干,如果时间不赶,就在早上洗头发,夏天还好,冬天时,一出门,头发就被冻成几大片,像鱼干一样从头顶垂下来,硬邦邦,无论戴不戴帽子,头皮处都丝丝冒着寒意。大多时候她们晚上洗头,然后在熄灯后学习的时间里等待头发慢慢变干,这自然要花费很长时间,并且无法彻底干透,于是就在无数个夜晚里,枕着潮潮的头发入睡。
所有人都回来了,她们把门关好,香雪提议把门上面的玻璃拿布挡住,宿管老师每晚都会拿手电筒从这扇小窗户往里照,看大家有没有好好睡觉。香雪的提议马上被大家否决,如果遮住,宿管老师一定会大发脾气然后进来查看。李一把自己铺着的被子扯开,里面齐刷刷地躺着八罐啤酒,每人拿了一罐,宿舍里充斥着罐装啤酒打开时拉环撕开的清脆声音,浓重的啤酒味在小小的宿舍空间里弥漫开。这时韩雨桐有点担心,宿管老师会不会通过从门缝里渗出去的气味发现她们的秘密。
八个人都坐在下铺,像是开学那天一样,大家面对面,喝着啤酒,有那么一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喝过酒的几人小口小口喝着味道并不算好的啤酒,王雪和李一等人笑弯了腰,她们说这样喝啤酒未免太文艺了,应该爽朗地大口大口地喝,才会更快感受到喝酒的快乐。
很快,大家醉了,开始讲起开学前几周的回忆,讲班级里谈恋爱的男女,韩雨桐总是在震惊:“我的天他俩在一起了?”被室友们嘲笑是不问世事的桃花源人。香雪害羞地讲起自己暗恋的男生小杰,心情起起伏伏,一会儿低沉一会热烈。大家的音量不自觉都提高了,刘欣提醒大家小点声,不要把老师招来。
李静让韩雨桐陪她上厕所,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两只手使劲抓着韩雨桐的手臂。韩雨桐只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但没有走路歪歪扭扭的情况,心想自己还是比李静更胜酒力的。两人去过厕所回来,香雪几人正聊得起劲,她们挤在一张床上,大喊大叫,香雪还把喝完的空啤酒罐扔在地上,啤酒罐和地板碰撞,发出叮叮砰砰的响声。韩雨桐吓出了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声音把宿管老师招来了。宿管老师甩着威武的狮子头烫发来到门前,脸贴在门玻璃上,手电筒刺眼的光射进来,大家抬手挡住眼睛,宿管老师在大力敲门,警告她们赶快把反锁的门打开。这一幕像极了监狱长管理监狱里打架斗殴的囚犯们。
最终,几个人被拎到走廊罚站了一小时,宿管老师会一会儿过来查看一下她们有没有在反省。李一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过去,从左到右依次每人吃一口。韩雨桐说:“一会儿被老师发现又要罪加一等了。”李一说:“反正都确定了她明天肯定要告诉班主任,无所谓了。”想想也是,韩雨桐也小小咬了一口苹果。喝完酒嘴里发涩,吃一口苹果感觉清新了不少。
第二天,得知了事件的班主任非常愤怒,整个早自习,她们都在门口罚站,来来往往的学生全部看向她们。苏航和刘浩林纷纷过来问怎么回事,大家都缄口不语。韩雨桐不耐烦地让他们快点进教室,她一想到所有同学都会知道这件事,就难过得不行,好像是长期以来的伪装被赤裸裸地揭穿在众人面前。
到第一节课铃响,她们才被允许回到座位,迎着老师失望的眼神和教室里每一双好奇的眼睛。下午的自习课,老师让她们一个一个到讲台上读检讨书。韩雨桐站到台上,身体和声音都有点颤抖,读的过程中还控制不住地哭了,八个人里只有她一个人哭了,她心里想着,室友们一定都在心里鄙视她,觉得她装模作样。韩雨桐天生爱哭体质,可以很轻易地哭出来,有时她很讨厌这一点。有一次英语成绩微微下滑,老师叫她到讲台上,给她分析错题,告诉她下次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明明没有批评没有埋怨,只是指导和期待,韩雨桐却哭了出来,好像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望。搞得英语老师觉得莫名其妙。韩雨桐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虚伪恶心。
由于韩雨桐在讲台上哭,老师误以为她忏悔心切,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在众人面前又大力表扬她的知错就改。台下的韩雨桐恨不能隐身消失,她不敢动一下,她觉得自己在与所有人为敌。
韩雨桐的成绩一直以来都是稳定在中上游,考试也习惯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下滑了还是会哭,好像这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期末考试那天,考完数学的几个人聚到一起,都觉得自己没考好,气氛很压抑,在去食堂的路上,低沉的几个人以及流泪的韩雨桐碰到了好久没见的江元。他们擦身而过,没有说话。
晚上,韩雨桐的QQ收到一条信息,是江元发来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好像利用自己的眼泪得逞了一般得到别人的关注,韩雨桐心中窃喜。
妈妈离婚之后,韩雨桐在新年的前几天会回奶奶家待几天,避开人多的时候。爷爷奶奶只会劝她让妈妈回心转意,韩雨桐不作声,他们就拐着弯说话给她听,类似于什么孝道和血缘。而韩雨桐爸爸,到处说韩雨桐和妈妈的坏话,然后在韩雨桐面前眼泪汪汪地说想她。
所以很早,韩雨桐就不再受血缘的束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