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出版社名下的《读库》0804期P99-P120页为“二楼书店”辗转二十年,作者唐铮。
说实话,一开始对这本双月刊没有多少兴趣,省图二楼文艺借阅室靠窗第三排书架最外边倒数第三层上堆着类如XXX年XX小说精选的许多无聊杂刊,一般这类东西我只在前几年会翻阅。奈何最近借书的道路总是不顺畅,找不到好书,或者说,找不到厚度适中的好书,找不到能让浮躁焦躁郁燥的我可以静心看下去的好书。琳琅满目的书架上,我开始考虑看一些国画或者书法的册子,或者是火星编年史或德川家康等等长篇。
阴差阳错,我在找国内某些人的杂文和某些不错的小文,如张炜,然后我无意间低头看到了这一系列封皮简单的书册。相当简单的封皮,并且几年如一日,只是标识不同,乍一看我怎么都不明白0804、0605、0701的意思。翻看了几本封面,大概猜出是年份和月份,一年不应该只有6个月,那么这应该是双月刊。很有意思,因为跟书一个样儿。藏书票很有感觉,每期都有不同的画家,不同的风格。
目录上文字作者有些很出名,有些不认识,标题让人没有距离感。于是我尝试着借了一本。大概是07年的,里面有一个老外学车的经历,非常幽默,虽然看完了有些不是滋味。
进入正题。
二楼书店这文,让我看的很郁闷伤心,但是也很欣喜。虽然我对作者最后的一些看法不大认同。文字客观,带着收敛的感情行走,说了很多有名有实的人物、事件,开始和结束都充满了一种缅怀。
不知道作者何人。很牛。
文章的主角自三分之一处登场,以一场凄凉悲惨的死亡作为开幕。我想,任何一个爱书并且经营书店的人都不曾想过这个死法:孤独的被书压死,很多天后,因为异味弥漫,方才被发现。此时家人都以为他一声不响的去别处参加书展,事实上他的确是为了参加书展才去整理书堆,然后丧命。这点上,他跟张爱玲很像,虽然两者除了贫困没有其他任何共同点。
罗志文很贫困,经营青文书店十八年有余,却因为不擅于经营,加之大环境逼迫,而将当年风生水起文名远扬的青文书店经营的债台高筑,被迫关张。这是作者的观点,想必也是很多知情人的观点。
意外的是,我看到文字中一些信息,罗志文将青文书店经营成一人书店(一人进货、堆放、搬运、收钱、出版……),却是少有甚至唯一不会干涉作者作品内容的出版人,只要他看上的文字,作者享有极大的自主权,不但一字不改,甚至封面等等都可以自己拿主意,最好是自己拿主意,因为他不会花费多少心思在书皮设计与宣传上,他没有这个时间与金钱,很多人为此不满,但仍旧拿书给他书,甚至贴钱给他,只为能出书。某人说,反正除了青文,没有别的出版社会出自己的书。
然后,香港双年奖{应该是这个名称吧,书已经归还,凭记忆瞎侃)除了头两年外,青文出版的书每年都能获得奖项,直至青文书店关门十五个月之后,由罗志文看中并出版的书,获得了小说和诗歌两项大奖。
我不知道上述信息和他种种不善经营的描述堆积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在我,这是一种刻骨的阴冷。
有人说他毁了青文书店,有人说他高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一生没有出书写文,默默无闻。文中的评价出自旁人之口,看似客观。曾经的青文书店引领文化风潮,在当年的香港,遍布二楼书店,那时经营书店是一群有志文人,其中包括青文奖的常委,青文书店大概得名于此,他们的野心很宏大,要传扬文化之类,站的很高,起点很高,最终,仍旧不过文人相争,散伙。他们的散伙很有香港特色,招标卖店,最后罗志文以高于竞争者两成(或者是两倍?记不真切了)的价格购买了青文书店的经营权,据说因此一开始,他的青文书店就维持的相当困难。有人说他恶意抬价,有人说他只是太喜欢青文。这点上,那些人说罗志文不善经营是正确的,或许他始终都没有经营头脑。
旁人只是无关痛痒的说着感想,一度没有人记得他究竟在青文书店多少年,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整天埋首在电脑前忙着排版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他盘下店,因为文化信息逐渐对称减少了进书的渠道,因为读书文化的落寞而减少了客流,他渐渐不再整理书架,许多书就这么从新放到旧,层层叠叠高高堆砌,他不善于与客人交流,却抓着每个熟识的人不合时宜见缝插针般唠叨书店的艰难和今后的计划,拆东墙补西墙,负债累累,热衷于一个人搬运四五十箱子书去参加书展然后再一个人搬运三十四箱子书回来。他不懂得推销宣传,一味的节省成本,最后甚至因为拖欠印刷厂的钱而四处借钱买了复印机自己做书!
最后,他的死讯被某些人知晓,那些人说,早知他如此艰难,当初若给些帮助多好。这话,说的让我如此厌恶。
在那些人认为他走投无路,所有书籍都将成为轻贱的废纸被回收时,人们发现他有一张铺面的租金押金条。原来,他那些不合时宜的唠叨和没有分量的保证是真的,他果然一直在筹划重开书店,他居然筹到了一笔钱去租下门面。
有人在他的葬礼上说他的死亡代表了香港二楼书店的终结,代表了某一个年代的结束。我觉得,他代表了纯粹文人生活的终结。
他有眼光,才出版了那些无人看好的获奖小说,他执着单纯,因此不擅于营销,堆积了庞大的债务,将自己束缚,他耐得寂寞,十多年如一日坚持着当初的理想和原则,他如此格格不入,在许多二楼书店因租金压力而渐渐搬向十多层楼,并最终倒闭的大环境里依旧没有任何计较的出书、展书、卖书。他不会推销,因为好书不需要吆喝,他不会管理书架,以为人们会自己去挑选适合的书,他从来不管偷书行为,大概他从来都以为那些书是被偷出去阅读,不是拿去卖钱的吧。我妄自揣测着。
这个陌生人。死去多年。
人们大概永远都不认为罗志文对青文书店有什么贡献,他使得这个当年的金字招牌蒙灰关门,尽管他们知道当年红火的许多书店都已经关门,无论经营者作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挣扎,极少有盈利者。大超市代替了书店,市场淘汰了他们。然而,书店超市不会出版那些积压在仓库里等待卖废纸的文字,那些作者辗转多时才能拿到少数几本参加文学奖并获奖的文字。然而,香港双年奖无法忘记那些由罗志文一个人制作、排版、校对、设计、出版的文字,那些才华横溢却受到许多大型出版社编辑恨不得连标点符号都修改的文字。
纯文学的年代已然死去。什么都需要经济,书店如此,文学如此。什么都如此。
致死,罗志文都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文人。他没有文人的睿智言论,没有文人的精妙文字,没有文人的雄心大志。他的志,只在文,只在好文字。
那些他出版过,从新堆到旧的书籍,不少因为债务而不得不成为低廉的废纸贱卖,据说他费尽心思也只留下了二十箱的书籍(不确定数目),为他开追悼会的人举行了义卖,有人买到了绝版多时的好书,没有加价。据说用义卖的收入成立了一个新青文书店。是的,没有原来的青文书店了。再不会有。
记得文中提到,他常常垫款为客户订书,但书到了却不会及时通知客户来拿书,于是积压了很多钱在里面,很多书就这么堆着,直到客户想起来,或者一直都没有想起来。
他是一个人,撑着一家书店,一家有着出版资质的书店。
这真像是一个梦,一个一点儿都不香港的梦。
什么年代都好,终归是要走向终结的,我不知道某天某些杂志或书刊上是不是有某些人说,早知道XXXX是如此艰难,当时若帮忙出一点力就好了。XXX可以是文学,可以是教育,可以是一切终究会终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