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年味儿(三)
宰了年龙,打了豆腐,家族里能干的婶娘们商量着轮流到各家烫豆糕儿了。
豆糕儿,学名豆丝,把刚出锅的豆糕儿切片儿和腊肉、青蒜苗一起炒,小火再炕一炕,既可当主食又可当下酒菜;也可以晒干后用油炸着吃当小零食;还可以煮着吃,当家里来了风尘仆仆的远道而来的拜年的客人,好客的主人赶紧割一块腊肉炸油,炒香,放水,冷水下豆糕儿,再打几个土鸡蛋,下几片自家菜园里的青菜,一锅美味飘香的豆糕儿煮好了,可当餐前小吃,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一碗热乎乎的豆糕儿下了肚,不仅去寒,还暖身暖心。
轮到我们家烫豆糕儿了。母亲把当年的新米淘干净浸了一大桶,还有绿豆、黄豆也洗净泡好,一直泡到用手轻轻一捏就碎,母亲和父亲一起挑着担子去加工店把米、豆子打成浆挑回来。米浆和豆浆混在一起,透着淡淡的黄绿色,有时也会加一些面粉,烫豆糕的原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婶婶们也都到家里来了。
烫豆糕儿不可以用大片的木柴,最好用干燥的当年的松针,老家漫山遍野都是松树,一到秋天树底下就是一层厚厚的枯黄的松针,这时乡亲们就带着耙儿、绳子、扁担等上山拾柴。母亲早就备好了松针,放在灶口旁。
大家搬出烫豆糕儿要用的工具,长长的条凳上支着圆圆的大簸箕;高高的晒凳上支着竹篙子,竹篙子上放着各家带过来的竹折子;还有剪刀、砧板、刀等等,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母亲把调好的米浆用葫芦瓢舀到大脸盆里端到灶台上,割了一块上好的带皮的肥肉备好。灶塘里火烧起来了,松针烧起来滋滋啦啦地响,飘着松树独特的香味儿,锅的温度刚刚好。
四婶儿先拿肥肉润锅,用铁勺舀了一勺米浆,沿锅的四周匀速倒入,然后用锅铲摊平,眼见着米浆已成了一张圆圆的豆糕儿,厨房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大米、面粉、豆子混合的焦香味儿,这时灶塘里不能再添火了,四婶眼明手快把那张烫好的豆糕儿从锅里揭起来,摊在半圆形的饭篱儿上,用锅铲把锅里小碎末儿迅速刮出,肥肉润锅,火又旺了,四婶开始烫下一张豆糕儿。
烫豆糕儿一是米浆要好,注意大米和豆类的比例;二是烫的时候要注意火候,所谓火候就是要找个会烧火的人,火太小了,锅的温度上不来,米浆成不了型,就浪费了一勺米浆;火太大了,容易糊锅。其实我是很想烧火的,但大人们不让,得让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烧火。
烫好的豆糕儿被迅速地拿到簸箕里摊平放凉,然后卷起,我们或者用剪刀剪,或者用菜刀切,把整张的豆糕儿剪成或者切成均匀的豆丝,摊放在透气的竹折子里。
大家各司其职,一边有条不紊地忙乎着,一边家长里短、说说笑笑,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很快暗下来,腊月里的冬夜特别冷,但灶房里却是热火朝天,欢声笑语,围着灶台的婶婶们甚至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鸡开始打鸣了,已是半夜,偶尔还有一两声狗叫,村里其他的乡亲们早已沉睡,我开始打哈欠,但婶婶们没人说累,都坚持开夜战烫完剪完。
眼见着大桶的米豆浆,烫成一张张圆圆的豆糕儿,卷成一条条卷饼,剪成了均匀的豆丝……勤劳、善良、能干的婶婶们一直忙到鸡打三鸣才各自回家。
怀念儿时大家一起烫豆糕儿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