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旁的的破土地庙有块空地,若赶上集,偶尔会有卖艺人在此献技。但这世间穷苦人家居多,善人甚少,想要讨得几个赏钱,没点真本事还真不行。
晴日当空,人潮涌动。破庙旁又来了伙卖艺人,扫开地面,摆上两排刀枪,为首的光头大汉又取出一根长杆和一面旗子,将自家名号高高挂起。
只见那光头大汉脱去上衣,当即打上一套拳暖场。大汉拳法行云流水、拳风阵阵,待其收好架势,边上已围了一圈人。打完拳也不歇息,又从同伙手里接过两块砖,往脑门上拍,砖碎头不破。平日里来这卖艺的大多是卖唱耍猴之流,此等硬功夫甚为少见,光头大汉又耍上几出,边上已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伙人刚讨够今日的饭钱,旁边又竖起一面旗子,旗面更大,旗杆更高。新来的那伙立起一个架子,又在边上烧起火来。那架子比破庙的牌匾还高,每隔几寸插上把尖刀,刀刃朝上,胆儿小的都不敢往边上靠。一个身着道袍,看着比街尾算命的瞎算子还玄乎的老道向众人行道礼,随后指挥两个道人从火里铲出堆烧红的炭铺地上。
玄乎老道脱去双鞋,踩着不知那个教派的步法,吐着不知那学来的口决,挥舞着双手故弄玄虚。转了几圈,就往炭火上踩,不等众人惊呼,又手脚并用往刀架上爬,一上一下,下了火海,上过刀山,光头大汉那边观众已寥寥无几。
习武之人中气足,不分高下不罢休。光头大汉见状便从架子上取下长枪,要表演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金枪刺喉”。这原本是他的压箱绝技,每次卖艺都以此技压轴。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枪尾抵地、枪尖顶喉,放开两手,大汉一发劲,枪杆就被压弯。
大汉行走江湖多年,如此委屈还是首次,气愤之下,头一回把枪杆压断。然而他一抬头,边上几人还是被那边挤过来的。那伙老道不知何时在火上浇了锅油,玄乎老道故弄玄虚一番,就往沸腾的油锅里泡。来这卖艺的不少,但庙前还没有过往油锅里爬的。
光头大汉悄悄把旗子收了起来,卖艺多年,那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看出些门道,只要刀子不滑动,刀上能放百斤猪肉,那骨廋如柴的老道自然不在话下,且那老道双脚布满厚茧,只要事先涂上膏药,想必那“火海”也不难下。但那“过油锅”实在是闻所未闻,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道在庙前一连表演三日,卖了一批又一批“仙药”、“仙符”,又被各大户人家抢着请去做法,日子好不快活。“仙符”有没有用不知道,但那“仙药”不少人吃了后上吐下泄。县令听闻此事,便把老道一伙“请”进了牢里。
别人都招了,就那玄乎老道嘴硬,不承认“仙法”是假把戏。那县令也是个急脾气,就在衙门前烧锅热油,要那老道再过一次油锅。
衙门前比庙旁宽敞不少,但玄乎老道却好似放不开手脚一般,口诀也念得磕磕巴巴。待油冒泡了,老道一紧张,被石头绊倒,整个脑袋栽进油里。出锅时,像只煮熟的大虾,弓着背,炸过的皮肤通红一片,还起了一个个大水泡。
县令审了这一伙人,自然心知肚明。那过油锅的把戏不过是在倒油时又倒了不少醋,油浮于醋上,烧热的醋烫不着人,看似油沸了,然而只是醋沸了,油还凉着。
县令原本不过是想用同样的手法吓吓玄乎老道,当场揭穿他的把戏,没想到还真敢往油锅里栽。师爷把手从油锅里抬起,疑惑地想:这油还没热,人怎么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