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父母工作忙，我是跟小脚的奶奶长大的。

那年，在我5岁多，我和奶奶回到了老家湖南益阳乡下，在二伯家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我的记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1969年3月摄于益阳

二伯家有5个孩子，加上我和奶奶有九口人，在六十年代末，吃饭穿衣都是很难的，奶奶吃的、穿的总护着我，生怕我被欺负。

我有时晚上醒来，肚子饿了，就叫奶奶，奶奶起来到厨房偷偷的为我泡了一碗米饭，奶奶说“还好有点饭，我用开水泡泡，然后倒掉开水，加了点酱油，再给放一勺猪油，好吃吧。”“奶奶，真好吃！”“这算奶奶给你开小灶，可别告诉人哟。”我边吃边用力的、笑着朝奶奶点头。

奶奶小脚，脚指全被裹在脚板小面，我发现奶奶剪脚趾甲的时候很难很难，她是用男人用的剃须刀的刀片一点一点的修趾甲，有时候修得直流血，我看着直叫“奶奶，流血了、流血了”。奶奶说“不修呀，脚就走不得路;不修呀，脚走路就更痛。”

有一天，我和奶奶坐在一起，我拉着奶奶的手，看着满手皱纹，手上又有许多斑纹，就问：“奶奶，您的手怎么这个多斑点呀？”“奶奶呀快入土了。”“奶奶，什么是入土呀？”奶奶迟疑了一会才说：“入土呀就是奶奶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到哪儿去呀？”“嗨！就是奶奶快死哒，永远不和你相见哒。”“奶奶我不要您入土，如果不相见，我想您，我找谁呀？奶奶我不要您离开我。”我越哭越着急。“好了，好了，奶奶不走。”
我和奶奶回湖北时，从二伯伯家到益阳市还有一段路不通车，奶奶小脚不能走太远，所以由二伯两个养子抬着奶奶。
抬的不是轿子，是把一只竹椅挷在两根长长的、粗粗的竹子中间，奶奶坐在竹椅上，我在后面紧跟着走，是沿着河堤走的，记得那河堤寸草不生，应该是秋天吧，我觉得河堤好长好长，好象永远也走不到头，我走着走着就哭了，因为实在走不动了，两位哥哥才把我也抬上，到益阳市坐车回了湖北。

奶奶特别能干，会做衣服，我们姐妹三人的衣服好多都是奶奶做的，奶奶还会做咸菜，那些年生活条件差，奶奶做咸菜为家节省了开销，又解决了吃菜问题。
1974年奶奶生病了，她说要回老家益阳，父亲说她要土葬，我想也就是奶奶跟我说的入土吧，奶奶再也不能和我相见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留住我亲爱的奶奶，我就知道偷偷的哭呀哭呀！

1974年父亲和大姐送奶奶回了益阳，1975奶奶在益阳去逝，享年85岁。
我好想您呀！我小脚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