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里的向日葵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墓地了。

站在墓地中央的我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如林的墓碑在静静的仰望着夜幕。这不正是我需要的环境吗?我盘腿而坐,渐入冥想,去聆听那些亡者的低语。

多年以前,我也曾像它们那样悲哀地死去,埋在那块无人挂念之地,对世俗的不满和愤怒让我久久不能离去;我挣扎,咆哮,最后绝望,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蛆虫一点点蚕食。我的灵魂一天天消弱下去,就在我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一个声音唤醒了我,我循声望去: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名术士,一名亡灵术士。

他问我,你是想这样就此消散,还是想像我一样重新获得一次机会?

我选择了后者,于是我便成了他的尸鬼侍从,跟随他游荡四方,做了许多他不愿亲自动手做的事。有时,我们会遇到些“硬家伙”,他们会把我打个粉碎,每当这时他就施放一个咒语把我重新组装起来继续工作,而每当这时我就会感觉自己被加强了一番,就这样记不起多少次,终于在有一次之后他对我说:

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在那之后我就成为了一个亡灵,又靠着当尸鬼侍从时学来的咒语做起了术士。白天待在屋子里休息,晚上四处游走寻找药材,靠着“炼药”来度过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我来到这块墓地,想做一件多年前那个亡灵术士做过的同样的事。

深夜的风无所顾忌把我的披风吹得簌簌发响,又吹落了我的兜帽,在这期间我没有一丝感觉,什么刺骨什么冰冷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陌生的词汇了,就像那个曾经躺在墓碑前的我,被遗弃被遗忘...

亡者没有低语?

这很不正常,黑夜,只有黑夜他们才能发出微弱的声响,而在这短暂的黑夜他们却选择了沉默。我依靠身旁的墓碑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拉起兜帽遮住那张空洞的脸;我是在一个水桶里看到我的脸的,那张脸上一半的肉已经不存在了,另一半也已经扭曲变形,两道尸斑让它显得格外恐怖,我笑笑,尽管水桶里的那张脸没有丝毫的变化,然后对着水桶说,以后你将永远没脸见人了。从那以后我便一直披着斗篷带着兜帽,过着一个人的日子。

我漫无目的地在墓地里闲逛,一道红色的身影闯入我的视野,我走了过去:那是个人类的小女孩,蜷缩着身子睡着了,寒冷使她瑟瑟发抖,只有一件单薄的红连衣裙紧贴着她,红色的兜帽下面露出几缕金发,其中一缕已经顺着脸颊伸到嘴角;我俯下身去用一根裸露着骨头的手指挑开那缕金发,两柳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呈现出来,睫毛下藏着的眼珠轻轻滚动着,仿佛做着一个美丽的梦。

活着很累,不是吗?我说了句,虽然我并没有开口。我的手顺着兜帽的边沿划过脸颊,滑到小女孩儿的颈部,锁住。

多美丽的梦,我想,也许她梦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正拉着她在热闹的大街上散步,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吸引着她的眼球,但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件东西上,那东西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把其他东西都从她的眼睛里赶出去,她拉着妈妈快速地向那东西奔跑...

那东西会是什么呢?我抬起头看着天空,黑暗已经不再是天空的主色调。也许,也许会是一排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吧。

我转身,向我的小木屋走去。

亡灵和人类很早之前就结下了恩怨,并且这恩怨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人类始终认为亡灵是丑陋的、邪恶的,这种生物不该存在;而亡灵则认为人类是低级、弱小和无知的,这种生物应该被消灭。因此两个种族间经常爆发战争,但是由于人类数量众多,而亡灵又总喜欢单打独斗,所以人类总能获得胜利,亡灵的数量却在持续不断锐减,直到黑暗女神的降临。

黑暗女神是所有亡灵的首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力无边的魔法,每一个亡灵对她都是绝对服从,她带领着亡灵大军与人类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并最终因双方都损失惨重而停止。后人把那场战争称为昼夜之战。

黑暗女神不仅为亡灵一族赢得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权利,也帮助亡灵建立起一个领导组织——最高暗议协会;在那之后黑暗女王便再一次消失在世界上。


所有亡灵必须遵守暗议会两项基本法则:一、所有亡灵禁止将生活所建立在人类活动区间或将人类带入自己的生活所;二、所有亡灵应尽量避免与人类接触,若无法避免必须经过伪装和隐藏身份。而我却一下违反了两条——我把一个人类小女孩带入我的生活所,还让她看出了我的身份。

“你是亡灵?”小女孩站在面前,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理她,此时的我正拎着一只干蜥蜴对着锥形瓶念咒语,锥形瓶中绿色的液体冒着均匀的气泡——我在炼药,而炼制的时候材料释放的速度和催化反应的咒语必须达到某种平衡,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耶!我终于找到亡灵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眼睁睁地看着锥形瓶里绿液中的气泡速率越来越猛烈,随后一声巨响,我的脸上衣服上全是那种液体。

我愤怒地站起身来,瞪着那个给我添乱的小鬼,却发现那个小鬼也在看着我,没有人类能跟我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好奇地看着我,她眼里仿佛只有一个,一个愤怒的绿家伙。

小女孩儿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努力抑制的笑,后来放生大笑,最后笑出了眼泪...

不知道怎么回事,压抑在我心中的怒火渐渐消失了,面对毁了我一个月成果的坏蛋我竟发不出一点脾气,无奈,只好回屋换上一套新的长袍带上兜帽去人类集市购买新的材料。小女孩儿紧紧地跟在我后边想要和我一起,我拦住了她:

“如果你想跟我一起最好把现在这套衣服换掉。”我指了指她身上的红裙子。

这颜色太引人注意了。

人类平民的衣服一般都选用比较深沉的颜色,因为这些颜色耐脏颜料也比较便宜,而人类贵族的衣服多选用艳丽的颜色...但我对这个小女孩的身世没兴趣,就像我对其他所有东西都没兴趣一样,不过我承认带她来买药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小鬼对亡灵的问题真是无穷无尽,这对已经习惯沉默寡言的我来说真是一种煎熬。

“难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吗?”我即将崩溃。

小女孩儿楞了一下,问:“为什么要怕你?”

“我是亡灵,你是人类,亡灵会杀掉人类!”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话多!”

“......那我死之前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我呆住。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名字了,无论是我死之前还是我成为尸鬼随从之后,没有,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什么洛...小女孩看我半晌不语,便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我叫瑞彤,她说;然后拉着我继续向前走。之后的路程确实安静了许多,可是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一直在想我叫什么名字,一直在想...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来到药店的。一看见我,药店老板就忙两手作揖把我向店里请,还把店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我。这把椅子在平时可是只有他才能做的,而现在他却让给了我,因为我们都明白:在现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谁掌握了药品,谁就掌握了活下去的机会。

“大神,请!”

我十分讨厌这个称呼,但我又不能透露我的身份。

“大神,店里的止血露与补灵奶都快卖完了,您看什么时候能再做些带来?您要是不方便我派人去拿也行...”

药店老板一直想知道我的居住所,这样他便能很容易获得货源,毕竟掌握炼药技艺的人已经很少了,而我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生活所的。

“呦,这小姑娘真可爱,是新收的徒弟吧?”药店老板色咪咪的望向瑞彤,瑞彤迅速躲在我的身后。

我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他,没有说一句话。

在他眼中,只有一只兜帽微微上扬,帽子里却是无尽的黑暗带来的无限恐惧,没人能抵御这恐惧。

“我可不是来听废话的!”我又重新低下头:

“和上次一样,如果你想要止血露和补灵奶,那就也把它们的材料交给我。”

随后我便带着一包炼药的材料和一个惊呆的小女孩儿离开了药店,小女孩儿一路上仰望着我,仿佛要从那兜帽下的黑暗中看到我的脸一样,但这样她这样就没法看路了,在摔了几次之后我忍不住问她,你在看什么?她回答我,我在看冷酷的男神!我没有说话,拉着她加快步伐,进入了一条人员密集的街道,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我们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终于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女孩儿拉着我一动不动。

那个小摊是一辆牛车,牛车上面放着一大堆向日葵,向日葵前放着个开口箱子,箱子上写着:

每支五铜。

与我刚遇到这个小女孩儿时推测的不一样,我本来以为她会缠着我让我给她买些五颜六色的棉花糖,没想到她竟然要了两朵向日葵,巨大的向日葵几乎把她的脸遮住,但她还是紧紧地抱着它们,然后在细缝里冲我傻笑,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家走,而她忽远忽近的跟在我后边。

“检查,检查!所有出城的女性都必须抬起头让我们看到你们的脸!”

正当我们打算出城的时候,才发现人类的卫兵已经把城门戒严了,虽然我是个亡灵但他们明确表示只检查女性,我便大步流星朝城门走去,可是,瑞彤却停了下来。

“不,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她把头埋在向日葵里,虽然它们原本就已经遮住她的脸。

“为什么?”我问她,之前可一直都是她问我...

“我不能告诉你,起码现在不能,待等你把我带回去我才能告诉你。”小女孩儿的语气急切,说话期间还偷偷的望向城门。

“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我把你从墓地带回家,回答了你无穷无尽的问题,甚至,甚至你手上那两朵花也是我给你的;所以现在,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再帮你了。我是亡灵,你是人类,我觉得你还是待在人类这里比较好。”我看着她,一字一字的把我的话说完;这是我这第二辈子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说完,我转过身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脚步,看着擦肩而过的人群与随风飘过的白云,不远处城门前,士兵还在忙碌地进行着检查,这一幕仿佛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狄洛,你不能去,不要走!”安娜向我哭号着。

我回过头,握起一只她的手:“亲爱的,你知道的,我必须去!”

“不,你要是去了我将再也见不到你,呜呜,我们的女儿也将再也见不到她的爸爸了!呜呜呜呜...”悲伤的情绪已经把安娜淹没,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水坝倾泻而出。

我们的女儿,安妮?我那宝贝女儿到现在还躺在家里,而我这个父亲却不能在离开之前再见见她,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我抚摸着安娜的脸:“你知道的,安娜,如果我不去,如果部落里的人都不去,联盟将会做什么?他们将会踏上我们的土地,夺走我们的财产,甚至还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安妮,我们那可爱的女儿也会被他们当做妓女!而我...”我用手中的斧子敲了一下盾牌:“而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远处城门口的守卫在不断的催促:“快快快,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刻到了,把那些该死的联盟狗都赶出我们的地盘!快!”

我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向城门,身后是已经哽咽到无法发声的安娜...


我再次转过身,那个曾经烦我、闹我、缠我、笑我的小家伙还站在原地,我无法看到两朵向日葵后的脸,却感觉到一股悲伤从那里涌出,将我淹没,在这悲伤的海底,我看到了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悲伤,对于习惯独来独往的亡灵来说,感情,或许已经不存在这个词了。

“我叫狄洛。”我说。

我推着一辆牛车费力地走着,车上是一堆向日葵。如果真的只是一堆向日葵倒也不在乎什么,现在向日葵丛中藏着一个小女孩儿,我的心情就低落很多:你能想象一个骨瘦如柴的亡灵靠自身的力量推动一辆本该牛来驱动的车子吗?我觉的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上天的事。

“站住!”城门的卫兵还是拦下了我。

“卖,卖花的。”我指了指车子上的向日葵。

卫兵看了看车上的花,又转向我:“你,把帽子摘下来!”

这是我最不想遇到的情况,一方面车子上藏着瑞彤可能暴漏,一方面我的身份也会暴漏;我把一只手举起来拉住帽檐,另一只手在下面开始施咒。

强行通过,这是之前考虑到这种情况唯一能采取的对策。就在我即将出手的时候,一个身影冲了上来握住我那只已经施咒的手:“哟,这不是我的供花商嘛!好久不见。”他拉起我的手抖了抖,这一抖把我已经释放的咒语给消散了。

“罗杰大人,失礼失礼。”卫兵行了个军礼。

“怎么啦,为什么拦下我的人?”

卫兵的表情有些慌张:“报告大人,我们只是在执行皇后的命令搜索一女孩儿,不曾想冲撞了罗杰大人的人,实在抱歉。”

罗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卫兵吓的一动不动,然后他扭头对我说:“今天的向日葵成色不错,一会儿在城外等我一下,我会告诉你下次需要的品种。”

我连忙回应:“好的,主人。”

我们出了城门又走了很远,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吓死我啦。”还没停稳瑞彤就迫不及待的从向日葵堆里钻出来,结果车子一晃摔了个狗啃泥,我没说话只是把她扶起来,帮她拍打下身上的土。

“你怎么没反应啊!”她推了下我:“真像个死人一样。”

“亡灵不就是死人吗?”我找了棵树靠着坐下,刚才的体力劳动让我觉得我都快要散架了。她好像读懂了我的心似得,跑过来给我按摩,小巧的嫩手轻轻地按压着我的肩让我浑身感觉轻飘飘的,眼前那张可爱的脸上两条细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一股独特的体香传了过来让我好像,好像还活在上辈子那个有妻有女的时候...

“哟,还挺会享受啊。”罗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你是我见过的最会享受的亡灵了。”

我站起身来将瑞彤挡在身后:“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罗杰笑笑不说话,一只手扣在下巴上往上一拉:那是一张完全裸露的骷髅脸,漆黑的眼窝,光秃秃的牙齿,最令人胆寒的是那个鼻子,那里没有鼻子,只有一个锥形的洞。

“你违反了亡灵界最高暗议协会的两项基本规定。”骷髅脸说道,像我一样面无表情。无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这种表情传出来的压迫感让我这个同僚都产生出一丝丝恐惧。

“那么作为暗议会的成员,你想对我进行就地正法吗?”我并没有开始施咒,因为我知道如果他想杀我早在城门位置就已经动手了,暗议会可没一个拖拉鬼;至于我是怎么看出他身份的,骷髅脸,裸露的骷髅脸是暗议会最明显的标志。

“不,你没造成什么损害让你可以保住性命,但你那人类侍从便没那么幸运了。”说罢他一抬手,瑞彤已经被他锁住喉咙...


我知道此时我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其实在刚才他使用【黑暗抓握】之前我是有机会阻止他的,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瑞彤的脖子捏碎,但是,但是他却没那么做...

他只是看着瑞彤的眼睛发呆!

在他放手后,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瑞彤,匆匆离去。

回到家我就对瑞彤说,如果她想继续待在这儿,就必须把她所有隐瞒我的东西一字不漏的告诉我。这小女孩儿真是命大,在她即将冻死在墓地时被我救了,在她即将被人类士兵发现时被暗议会一个家伙救了,在她即将被暗议会那家伙杀死时后者又放弃了;这经历换做是我估计已经死许多次了。

小女孩儿抱住了我,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妈妈是前任皇后,与别人的妈妈不同,我妈妈没有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有的是一头黑色的长发和一双红色的眼睛。妈妈从来都不会像别人一样穿那些五颜六色的礼裙,她只穿黑色披风哪怕是去参加舞会,她从来不在舞池中跳舞,但是我却在门缝里看见她和爸爸跳,那轻盈的身影和那旋转的黑披风像一只美丽的黑天鹅。

妈妈很爱我也很爱爸爸,几乎爸爸说的任何事她都会照做,额,除了跳舞和衣服。爸爸不想让我像她那样单调她同意了,于是我便有了好多好多衣服;爸爸想让我学舞蹈她也同意了,于是每天傍晚我都有属于自己的舞会...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每天晚上,妈妈坐在我床头讲的那些关于亡灵的故事,那些亡灵生前的悲欢与离合与他们后来重新站起来后的弥补与拯救,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可是,可是后来,妈妈愈来愈虚弱,那头墨一般的长发渐渐变白,那双红色的眼睛也逐日消散。我问妈妈,她怎么了,她摸着我的头发说她没事,可我分明看出她眼里的泪花;我问爸爸,妈妈怎么了,爸爸总是叹气。我害怕,害怕失去妈妈,于是我整天呆在妈妈身边哪也不去,但是妈妈总是告诉我,害怕是没有用的,亡灵从来不会恐惧,她让我像以前一样生活我照做了直到我再也见不到她。

妈妈不见了后,爸爸也忧郁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很关心我的,不过他始终没有告诉我妈妈去哪了,我知道,妈妈可能不在这儿了,她可能成为一名亡灵,于是我很急切的对爸爸说,我要离开那儿去找亡灵,让他们帮我找妈妈。谁知道,爸爸不让我去,不仅不让我去还限制我不能离开城堡...

我不恨我爸爸即使他限制我,妈妈说过所有人类都会对亡灵产生恐惧和厌恶,爸爸当然也不例外。于是我留在他身边,一直到他娶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小女孩儿没再往后说,后边的事情我也能猜出来,那位后来者上位以后处于防卫心理会想尽办法清除她前一任所留下的遗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出城时会遭到检查的原因:“关于你妈妈的容貌,你好像省略点什么?”

小女孩儿的脸在我胸口蹭了蹭,平静下来后她说:“妈妈的右眼下面有一条黑色斑纹,但,但那并不影响她的容貌,她依然是最美的妈妈!”

我想,我知道女孩儿的妈妈是谁了。

好久不见,黑暗女神。

亡灵都很守旧,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自己的生活所待上一辈子;我也一样,当我第一眼看到这里枯死的树木和危险的沼泽时就决定生活所的位置了。行人和冒险者肯定会避开这里,野兽更离这里远远的,但我可没排除介于两者之间的生物,比如眼前这只会说话的大白熊...亡灵很少有朋友的,即使有也都是同类的,至于我这种的估计也没谁了吧。

“什么事,快说!”我拦下他,虽然我知道他要是真想进去我是拦不住的。

“没啥事,就是周围找蜂蜜刚好路过,来看看。”大白熊抬起一只前爪捂住鼻子:“拜托,你该不会就让我这样站在外边闻这臭沼泽味吧!”说罢又抬起一只爪子在脸前扇了扇风。

“狄洛,开饭了。”瑞彤温柔甜美的声音让我的肩膀上伸出一个熊脑袋,这个熊脑袋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断徘徊在我和我的小屋之间...

我叹了口气:“好吧,进来一起吧。”

大白熊和我已经认识了好多年,平时我都称呼他为大白而他也会叫我小黑,至于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他是个亡灵中的极品吧!”大白哈哈笑起来,并不断给我使眼色。事实上,我们俩是因为一场赌博,那时候他想在我家旁边开个蜜蜂培养林,我就和他赌他开成开不成,结果他失败了。

餐后,我和大白来到屋外,沉默半响,大白拿出一根牙签投牙。

“你这一步走的悬啊,暗议会和人类皇族都在寻找她的下落!”大白扔掉牙签。

“这我知道,我还知道暗议会有个人可能已经发现她了。”

“那你还不把她交出去?”

“你知道交出去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是的,人类会直接除掉她以免后患,亡灵则会把她的灵魂从她现在的身体中抽出附在一个亡灵躯体上...无论交给谁,最后都会爆发一场战争。”

大白说的没错,亡灵这种生物之所以依然存在这全待归功于黑暗女神,而现在女神死了,人类就可以再次发动进攻把亡灵抹除;那么亡灵呢,亡灵同样想着借助女神之力重新团结起来,灭掉人类!我抬起头看着天空,黑暗的天空只有寥寥星光闪烁,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无论交给谁,她都会死。”我说。

“爸爸,这个,我要吃!”安妮指着那一排排五彩斑斓的棉花糖,充满期待的看着我,我不忍心让她失望便低头去拿钱包,她在我的旁边又蹦又跳。

“呢,给你。”我将棉花糖递给她,她却没有接而是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问她,怎么回事。

“爸爸,千万别告诉妈妈哦!”

“恩。”我哼了一声,手中的棉花糖瞬间没了踪影,一转身:老婆大人气呼呼的站在那里,两手掐腰。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那么不上心!”安娜开始发镖了:“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她吃糖,你就是不听!”

“哎,孩子还小嘛!”我挠挠头。

“还小还小,你非要等她长大了没牙嫁不出去后再后悔?!”又是一套。我伸手把安娜搂在怀里,想对她说,老婆,我错了;然后再来个深情一吻。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一把利刃划破长空,落在安娜的脖子上,溅起一片鲜红,周围传来女儿的尖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绑在立柱上了,周围的环境也从热闹的街市瞬间变为死寂的刑场。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狄洛,你身为部落的一员竟放走即将处死的联盟俘虏,你可知罪?”

我没有回答,此时我只看到面前的两根柱子,一根绑着我的妻子——安娜的尸体,另一根绑着我那瑟瑟发抖的女儿安妮。是的,我放走了俘虏,因为我经历了太多的鲜血与死亡,我不想再看到更多,同样的种族同样的人类和同样的流血

“你还不忍罪!好,来人,将其女儿斩死!”

我跳起身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原来只是一场梦,不过对于亡灵来说,这梦也太不寻常了。我披上长袍走到屋外。屋外死一般沉寂,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我盯着篱笆门外的那个黑影:“如果你想让我起来开门用不着这么费劲,罗杰大人。”篱笆门当然挡不住暗议会的人,挡住他的是我布下的结界。

“我也不想啊,只怕是你沉浸在幻想之中醒不过来!”罗杰的骷髅脸满是愤怒。

我走过去,探出头几乎贴着他的脸说:“没想到暗议会的人还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知道阻碍暗议会的下场!”罗杰恶狠狠的说道。

“当然,前提是你要能进的来!”

嘭!罗杰的拳头已经砸在结界上:“是你逼我的!”又一声巨响,原本透明的结界上布满裂痕,接着又是一拳。

我左脚在前,身体前倾,双手在一侧抱圆,将身上所有的法力推送到两手之间,在结界破碎的一瞬间将手中的能量抛射出去,【黑暗献祭】!巨量的法力在一瞬间聚集成团,加之奋力抛出的惯性可以将击中的一切物体轰成粉末。

啪!一面盾形黑色方块在罗杰脸前爆裂,【黑暗屏障】!施法者先将自己的法力聚集在身体周围,在受到攻击时这些法力会在瞬间汇聚成盾,抵挡一次攻击。

我心头一沉:完了,一招制敌,是我考虑对抗单个暗议会成员的最佳方案,可现在,一记【黑暗屏障】阻挡了我的法咒也破坏了我的计划。我的下巴被重击了一下,身体便向后摔去,飞出数米,砸在拉向日葵的牛车上。

然而,罗杰可是个“硬家伙”,他不把我弄成碎块他是不会轻易停手的:“回!”

一股巨大的黑色法力包裹了我瞬间发力将我拉回罗杰手里,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的头上,没有疼痛,只有夹杂着汗水的鲜红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拍在他脸上。

雨点般的拳头停了,一缕晨光点亮了地平线上的火炉。

“混蛋,你竟然拿向日葵乎我!”罗杰愤怒的揪下脸上的向日葵,却看到地平线上一颗温暖的红日,他盯着看了一阵,然后突然捂住双眼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说:“你知道吗?黑暗女神为什么会嫁给人类国王。因为她才是真正想避开‘昼夜之战’的人啊!”

罗杰的身体开始崩裂,最后化为齑粉随风飘散。暗议会的人对力量的追求很是狂热,比如他们为了增强力量而牺牲太阳下长期生存的能力,再比如罗杰为了得到力量而独自前来夺取瑞彤。

瑞彤在看到满地的疮痍和满身伤痕的我后吓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努力安慰着她。我们没有时间再做停留了,因为暗议会可没有一个拖拉鬼!

正在我们带上行李准备出发之时,枯木丛中一阵闪光阻止了我们的行动...

“包围他们,快!”银色护甲的闪动配合着马蹄声,眨眼间将我们团团围住!

该死的罗杰,他竟然把我出卖给人类!不,不可能,亡灵宁愿杀掉同僚也不会把他出卖给人类!那是谁?

“哟,大神,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冒了出来。

药店老板!

我早就应该知道是他:从我刚开始给他送药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打探我的住所,不过每次我从他哪里出来都会兜很大一圈,可为什么?我心里一惊,妈的,向日葵车!车子的目标太大暴漏了我的行踪,因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派人跟踪我!

“大神,我要的药你好久都没有给我送来,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来拿了,对了,顺便赚点外快。”说完,药店老板轻咳了几声,一名骑士下马递给他一只沉甸甸的包裹,他掂了掂,很是满足地转过身去,然后一把长剑穿过他的胸膛...

“与亡灵交易者,死!”骑士说到,接着他望向我们:“除掉他们!”

数把银洒洒的长矛逼近瑞彤,就像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挥向安妮。

嘭!

鲜红的血液从我身上各处爆出,像一枚枚红色的细针,刺向各个方向,同样,伴随着犹如万箭穿心的疼痛遍及了我的全身,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而我却紧紧地抱着瑞彤,紧紧地。【鲜血祭祀】,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消灭周围所有敌人!

我砸向地面,没有了丝毫的感觉,哪怕是最后那双摇动着骨头架子的手和那死命的哭喊。

“我再也不能为您效力了,女神。”

漆黑的夜晚,一块偏僻的墓地,一个红衣女孩儿和她的布偶熊翩翩起舞,他们边舞蹈边聊天:

“你是怎么发现我是黑暗女神的?”

从我回忆起自己的名字时,亡灵是不能回忆起前世的,除非,除非他们与黑暗女神在一起...

“那如果是她的后代呢?”

不可能,世界上只有一个,额,一个黑暗女神!

小女孩没有说话,而是把布偶熊紧紧地抱在怀里,这紧紧地一抱几乎让我窒息。

早些睡吧,你明天不是要给大白帮忙吗?

“不着急,哈哈哈,来看看这个!”小女孩把她的布偶熊举向一个墓碑,墓碑上刻着两个字,狄洛。

而我却只看到这样一幕:

在墓碑前的一小片空地上,两朵向日葵冲着地平线的位置,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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