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32——愚蠢的问题

安然醒来的时候是一片绝望,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车祸现场,周围漆黑的一片,司机,林辰还有小幽竟然全部消失,弃自己而去。是什么让安然在那个瞬间愿意用生命换取林辰的安危,哪怕林辰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哪怕安然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安然不知道,零点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思考什么,更不可能有太多的心里活动,瞻前顾后,思虑再三的那是电视剧,安然只知道,那个瞬间,她要林辰——活着。

可如今,空旷的大街上,安然突然觉得被一个人扒光了衣服不可怕,被一个人扒光了尊严才恐怖,安然的这一挡,把自己的作贱发挥到了极致。最可怕的是如果时间倒退到原点,自己依旧会选择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这种骨子里的轻底和卑微让安然无法面对自己。“安然……安然……”谁在喊自己,安然四下看着,没有人,没有人,可是呼唤声依旧在耳边回荡“安然……安然”安然看着自己的右腿,竟然开始渗出鲜血“不要……不要……啊……”

……

夏小溪看着病床上的安然皱着眉头,嘴巴不停的颤抖,却发不出一声,大概是做噩梦了吧。第一次她对这个姐姐产生了敬畏之情,千钧一发的瞬间,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汽车的,大概也只有姐姐这样极端的人吧,她问了医生,姐姐的腿如果恢复的好还会有站起来的可能,否则陪伴下辈子的也只有轮椅了。

摸着姐姐腿上的石膏,她万分不解,只不过是一场认真的消遣,自己都能看清,全身而退,为什么到了姐姐这里,就陷在其中走不出来,一条腿换不来任何,失去的就太多了。“姐,你不值啊”话音出口,夏小溪自己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承认了这个姐姐,过去的所有厌恶和排斥悄然无声的被这一场车祸给吞没,失去了情敌的身份,自己和安然之间的关联似乎只剩下很微妙的血缘关系。其实自己出国前,一直想着机会和安然和好,说一声对不起,现在回想起和林辰的种种,夏小溪觉得就是一场闹剧。

疼,右腿传来的痛感是安然醒来后唯一的感觉,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睁眼就听到了那句“姐,你不值啊”,夏小溪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自己耳中,很意外,没有嘲讽,没有冷漠,安然听得真真切切。想到刚才自己还游荡在空旷的大街上,如今就躺到了医院中,安然想,自己应该是回魂了,可是要面对的第一个人就是夏小溪,安然本能的不想睁眼,她喊自己姐姐,发生了什么,让她竟然开了金口。安然不知道,更不想知道,走,安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夏小溪赶紧离开。

夏小溪看到了安然的动作,心里明白她已经醒来,迟迟不想睁眼估计是不想见到自己,也好,就算睁眼相见了,又要说些什么?是一起聊聊林辰的过往,还是一起聊聊夏福天的父爱。“姐,怕你行动不便,我给你带了一幅拐杖,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这句话一出口,病房里的两个姑娘心里都笑了,多么心照不宣的一句话,多么刻意的交代,她们心中彼此的秘密彷佛都被这句话点破。

等到夏小溪的脚步声淡去,安然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清晨,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懒懒的射在安然的瞳上,这一丝仅存的温暖,如同母亲的手温柔的抚着自己的双脸,安然伸出手想抓住阳光,却被右腿传来的刺痛再一次拉回现实中,夏小溪来了,下个会是谁,林辰,蓝小幽,还是夏福天,不不不,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想看见,不想面对。厦门——这个曾经是安然最喜欢的城市,现在却变成了最恐怖的人间地狱,这里遍布着自己永远无法面对的魔鬼。

安然想回家,有生之年,安然再不想来厦门,再不愿进厦大,回头看到了夏小溪给的拐杖,这礼物送的真是时候,还好我还有一条腿,还好我还能动。第一次撑着拐杖的安然根本找不到平衡点,一次次的倒下再一次次的起来,最终安然放弃了拐杖,路不能走,跳也是一种尝试……顺着医院的墙壁,安然单脚朝着电梯跳去,沉重的石膏是巨大的累赘,一点点的消耗着她的体力,安然无视着别人讶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快,快,再不走,最可怕的魔鬼就该出现了,女生的直觉永远是最灵验的语言。

“安然,你怎么下床了”听到蓝小幽的声音,安然大脑一片空白,完了,最怕的终究还是来了,一时的失神让安然瞬间失去平衡,狼狈的摔倒在地。“安然”蓝小幽伸手想去拉安然,“小幽住手,让她自己站起来”终极BOSS林辰——出现了。

安然没敢抬头,只是伸着手,在身边找寻着一个可以让自己站起来的支撑点,没有,没有,找不到,死死的抓住墙壁,起来,安然,你起来啊。指甲已经被挠劈,嘴唇已经被咬破,安然甚至打翻了电梯旁边的垃圾桶,溢出的脏水溅了一身,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站起来,林辰拉着蓝小幽后退了一步,“小幽,小心,别弄脏了衣服”

安然听到后,终于止不住的大哭起来,长长的头发盖住了脸颊算是安然最后一块遮羞布,盖住了脸,也盖住了最后一丝尊严。陷在垃圾中的安然是那么不堪一击,“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走,求你们了”,安然自卑的在角落里蜷缩着,不敢抬头,她怕抬起头看见一片荒芜,她怕抬起头什么都看不见,她已经抬不起头了,这场较量里,她不止是输了,她是唯一一个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人,她是唯一一个输的连尊严都没有的,她是唯一一个输到作践自己的人。如今她知道错了,就算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真的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林辰的出现,更不需要林辰假惺惺的关心和直白白的拒绝。安然只想要脸,只想要尊严,尊严到底多少钱一斤她说不清,但她知道,没有了腿自己可以活下去,没有了尊严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世人。

林辰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像老鼠一样的安然,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撩起眼前的头发就可以看见彼此的脸,“安然,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呢”安然听不出来林辰的这句话到底是肯定是疑问还是无奈。“你不该出现的知道吗?”这句话安然听出来了,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撩开了额前的头发,望着林辰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没出现,你——会——死”林辰的嘴角扬了扬“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安然望着林辰的脸开始笑,笑的花枝乱颤,林辰依旧面无表情,可蓝小幽却被安然的笑声吓的怯怯地躲在了林辰身后。

“你笑开心了吧,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个老样子没变,每次只管自己,全然不管别人的感受”林辰打断了安然的笑“你不是要说谢谢我吗,那你说吧,我听着,我收着”安然坦然的看着林辰的眼睛。“谢谢”林辰淡淡的说完,拉起发愣的蓝小幽起身。“林辰,你爱过我吗?”安然望着林辰的背影最后问道,林辰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肩膀抖了下,安然知道他笑了,是苦笑,是讥笑,是冷笑,还是什么,安然看不到,沉寂的空气像是冻结了一般,安然痴痴的望着背影,等着…等着……“小幽,别愣了,咱们走”林辰并没有回答是与不是,留给安然的只有这么一句话,然后消失在走廊,消失在安然的视线中。

有人说人死之前会进入一种清明状态,在那种状态下,一生之中,所有真心对你好的,所有曾经伤害你的,所有你不明白的,所有你没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都会呈现在你眼前。

心死之前,也是一样,那一个瞬间,安然明白了。就像一个贪心的人挖地下的财宝,结果挖出一个人的骸骨,虽然迅速埋上,甚至在上面种了树,栽了花,但他清楚的知道底下埋着的是什么。看见树,看见花,想到的确实地下的那具骸骨。那些美好的过去会不去了,那些背叛的曾经也回不去了……

林辰拉着小幽刚出电梯,身后传来了小溪的声音“林辰,你给我站住”林辰摇摇头,内心的烦躁开始升级,夏小溪带着招牌冷笑靠近林辰。下意识的,林辰将小幽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不耐烦的说“你要干啥?”小溪扫过蓝小幽,最终定格在林辰脸上,看着林辰脸上的表情,没等林辰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啊”小幽吓的失声尖叫,却突然意识到这在医院,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林辰的嘴角溢出鲜血,心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我之间,互不相欠,但这一巴掌,是替我姐打的,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挨一巴掌,也免得你下半生愧疚,如果你还有心的话”夏小溪面不改色的对着被打懵的林辰说道。片刻的失神后,林辰笑了笑,低头看看泪人般的小幽满眼心疼,轻轻的帮她拂去泪水,搂进了怀里“乖,不哭,我不疼,没事的,终于结束了,我们走”这下失神的换成了小溪,苦笑着摇了摇头,姐,你不值啊,林辰虽好,可他的眼中只有小幽,一个男人再完美,一旦不爱你,就是废物一个,当初我抢走林辰心有愧疚,如今看来,如果不抢走,怎会知道林辰的真命天女是谁,无论我们想象的多么美好,现实永远是残酷的,雨终究会停,林辰——他只是那个陪你走了一段,而不是一生的男人,姐,你一定要想通。

“让开”林辰收起了对小幽的柔情一把推开了小溪“还好你今天打的是我,如果你碰的是小幽,呵呵,你和你姐的下场一样。”一个白安然将林辰的生活搅的天昏地暗,如果时光能倒退,林辰情愿折寿三年都不愿与之相遇,够了,真的够了。

……

“安然”再次被呼喊名字,安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了母亲和夏福天的身影,夏福天的手里还推了一个轮椅。“安然,我们回家”母亲依旧挂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向安然伸出了手“来,起来,母亲相信你可以”。安然回给母亲一个同样的微笑,准备起身,夏福天看到立马过来想扶住安然。“夏福天,你让开,我的女儿,她自己可以”白玉转了话锋,冷冷的话让夏福天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但是还是掩不住他眼里的关切。安然站了起来,坐在了轮椅中,白玉推着安然转身。“谢谢你的轮椅”白玉淡淡回应夏福天。夏福天的嘴唇开始颤抖,望着即将消失的母女,终于说出了那句话“白玉,我还能见到你们母女吗”白玉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来。

恐惧和无望开始占据夏福天的内心,此处一别,终生不见,他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没有能力留下任何,夏福天的脸上老泪纵横,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白玉和安然的名字。这个时候却传来白玉的一声“安然,给父亲告别”,夏福天盯着白玉,而她却始终没有回头,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轮椅上的安然却回过了头,报以夏福天一个甜甜的微笑,挥了挥手“爸爸,再见”学着原谅,学会放下。听到这句“爸爸”,夏福天的嘴角有了一丝笑容,有生之年,这句迟到的“爸爸”终究还是被自己听到了,看着孩子那么努力的对着自己微笑,夏福天开始学着微笑,和安然挥手告别,孩子,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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