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我被国子监先生罚抄三遍《易经》的那天,我那时还未与萧然相识。
那天,我在先生的书卷上作画一副———其实就是画了一只蛤蟆,被当场抓住现行。
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又碍于我是公主,不能重罚,只能罚我抄书:“昭华公主,不尊重师长!把《司马法》抄三遍!十天后为师要检查!”
我缩了缩脖子:“要是不交呢?”
“不交?不交为师就去你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交!我交!”
皇叔那时就在一边看着了,我回头,就看到,千万缕阳光簇拥着他,白衣染了些熠熠的金色,他笑着,眉目间尽是温柔。
或许在那一刻,我就认定了,就是他了。
他看见我在看我,对我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我没有心思和先生讨价还价了,在这被四堵墙围成一方小天地的皇宫,好久没有出现让我感兴趣的人了。
我冲着他的方向大喊:“喂!你!本公主想认识你啊!”
他的身影停顿了,转过身来,眉眼如画,如墨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挥洒出一阵和煦的微风:“臣,温云晟,参见公主。”
三遍《司马法》,抄的我手酸。
可多年以后,我仍然怀念那个下午,如果能够回到那时,我想我愿意再抄十遍《司马法》。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是我的皇叔,父皇的亲弟弟。
可这不影响我去骚扰他。
皇叔,你真好看呀。我说。
“矜儿也很好看。”他温柔的笑了,揉了揉我粉嫩的小脸。
我问,可是皇叔,我为什么没有皇嫂?我以后会有皇嫂吗?
“矜儿,你还小,长大自然就懂了。”皇叔顿了顿,神色黯然:“皇叔有没有皇嫂不重要,矜儿会有好夫婿的。”
我说,可是矜儿不想要夫君,矜儿想一辈子陪着皇叔呀。
“矜儿还小,不懂得一辈子太长啦。”
一辈子太长,所以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呀!我说。
他笑了笑:“矜儿说的是,倒是皇叔愚钝了。”
我最喜欢翻墙去皇叔的府上,趁他在忙公事的时候溜进他的书房,从背后抱住他,蹭着他的后背撒娇。
“矜儿为何不走大门?”他的笑有几分玩味。
我说,我想给皇叔惊喜。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都依你。”
我本以为皇叔是不知道我进府的,后来他才告诉我,每当他看见鸟儿惊慌失措的扑棱翅膀,就知道定是我来了。
可是,太多太多的事情,他都是后来才告诉我。他说他不想看到我皱眉的样子,他说,矜儿应当无忧,亦无惧。
无忧亦无惧?皇叔老喜欢说这些教人半懂不懂的话。我当时这么想。
可如今,我却发现,自己确实做不到无忧无惧。
我有时不想听先生讲无聊的训诫,便翘课去缠着皇叔,让皇叔给我讲些趣事儿。
皇叔总会温柔的笑,替我抚去额上的汗珠:“矜儿,下次慢些。”
我逃课的事,皇叔都是知道的,可他从未向父皇告发我。
皇叔一直是这样,什么事都依着我,未曾拒绝过我的任何请求。
皇叔给我讲故事,开头总是“从前有一个公主”,结局总是“最后公主睡着啦。”
我听着他的故事,就真的睡着了。醒来时,暮色爬上半边天,我已经在我的小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