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我忘记她名字是哪一个,是粉粉,芬芬,雰雰…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喜欢叫她纷纷,色彩缤纷的“纷”,她出生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纠缠纷繁。我想把她的人生描绘得精彩纷呈。她名字不是叠音字,姓加单个“纷”,想把她叫得亲切点“纷纷”,因为她是一个亲切慈祥的人。
她降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没多久她就被过继到(卖)另一个苦难家庭,倾尽所有为两个家庭奔波劳碌。不仅没有计较家人出卖她的事情,还散尽家财,让亲妹妹风风光光的嫁给有钱人,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别人说她傻,她笑笑不语,眼神明亮晃人,真诚盈溢,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一生都在为他人打算,为别人(抛弃她的亲人)做嫁衣。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她是傻,真的傻!
她的良配叫龙,龙不喜欢她这么傻,因为这个跟她闹了好几次别扭,情感僵化,最后分道扬镳,分家过日子!龙跟小儿子一家子过,纷纷跟大儿子一家子过。即便分家了她也帮小儿子带孩子,是纷纷的孙子孙女,小儿子家有三个子女,大儿子家有五个孩子,加起来有八个。她怎么看照得过来,别人家一个都带不好,她带八个孩子,从来没有打骂过这些胡闹的孩子,一个玩具几个人抢,她就把玩具丢到瓦房屋顶。不在吵闹之后,她就拿一根长长的竹篙,把玩具挑下来。
夏天的时候,纷纷就拿着蒲扇,手一摇一摇的,脸上平和自然,孩子们
心里早已清凉一片。睡午觉是她眯着眼睛假寐,手里的蒲扇还是一摇一摇的,直到孩子们全部入睡,她才渐渐地进入浅睡眠。孩子们睡得很熟,很香甜。她短暂的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就开始去厨房给孩子们准备下午的吃食。小心翼翼不弄出声响,有时被邻居叫出去喝茶聊天,孩子们醒来找不到她,就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冬天的时候,她笑容动人,娴雅温暖,生怕孩子们冻着,给孩子们个个穿得厚厚的,总是在灶头生着火,即可以做好吃的,烤红薯,也可以烤火,孩子们围在灶头边,看着她做吃的,动作娴熟,不拖泥带水。要烤红薯的时候,她把红薯洗完手就红彤彤的,还好家里有一口井,冬暖夏凉,跟纷纷一样。
下一个夏天的时候,她淋了一场雨,然后生病了。最大的孙女背着她边哭边小跑,突然她变得好轻!她紧着眼睛,眉头紧促,孩子们放学回来吓坏了,生怕再也见不到纷纷了,一个哭的比一个大声,来帮忙的亲戚邻居也被这场面吓坏了。
帮忙的大人们都回来了,没有见到纷纷,还好及时跟孩子们解释了:纷纷过几天才回来。孩子们不懂为什么,一天一天的盼着。终于等到纷纷回来了,由救护车送到家门口的,担架抬进门的时候,孩子们在门边站成一排,差点吓到医护人员,还好他们什么场面都见过不少。不过纷纷看起来毫无生气,脸色蜡黄,嘴角有点抽动,手里吊着点滴,双脚蜷缩着,散发着不安的味道。
事发突然,纷纷去医院的时候是一辆卡车载过去的,她坐在卡车后面一张椅子上,周围有一些人护着她。后来椅子坏了,纷纷的双腿一直都是保持坐凳子的姿势,怎么按压都伸不直。纷纷的手除了拿得起饭勺比较轻的东西,筷子也不会用。说话口齿不清,一句话要分成好几个词儿来说。她像个孩子一样,每次吃饭都要人抱起来,她无聊,要睡觉的时候就抱回床上去,除了吃饭、洗澡,其它都是在床上完成的,早上孩子们给她端温水给她洗脸,还有洗假牙,然后等长辈起来做完早餐就把她抱起来吃饭,吃完之后她就坐在轮椅上发呆或者看电视。有闲心的话,大家还是可以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的,这也很让孩子们惊喜。
这种状态持续了八年多,孩子们觉得,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纷纷,要不是因为脑溢血,她会操劳一辈子的。她停下,孩子们一点都不意外,她太累了!所以这八年多孩子们都尽心照顾她,甚至把床搬进纷纷的房间,怕她晚上会有什么需要。反而那些她前半生倾心尽心帮助的家人,在她生病的时候,一次都没有过来看她,她心里肯定很失落。但是纷纷还有孩子们,她的孩子们把她照顾得像小孩子。她笑容依旧,脸上白里透红,红润润的看起来像苹果一样喜人,手上老人斑也少见,纤细白皙,像少女一样,头发柔顺,只是多了好多白发。眼睛不大不小,依旧雪亮照人,眼神充满了慈爱欣慰。
纷纷还是那个纷纷啊!她是我们的奶奶,只不过比我们更像小孩子。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