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终我都有点儿蠢蠢欲动,原因无他,不是为了放假或者年终奖,而是心心念念着年会。自然,因为我所在的公司没有举办年会的良好传统,于是只好念着别人家的年会。刚巧E姑娘说漏了嘴:“明天下午我们要举办年会……”我厚着脸皮哀求能不能去蹭一回年会。几个小时后,E姑娘给了我答复,于是我的想象就铺展来了。
记得这辈子参加的第一个年会是在大四,那是我正好去一家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实习,坚持到正式放假的最后一天。
那时候,早在年会开始前十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就开始考虑穿什么衣服,才知道原来这种场合是需要穿高跟鞋的!需要穿晚礼服的!可以画大浓妆的!还可以穿夸张的婚纱!
对于大学四年从没有画过妆,甚至极少穿裙子的我而言,这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我跟随着年纪比我大一丢丢的几个女生,去逛了从来没去过的大商场,挑选了专门化妆和租礼服的工作室,穿了从来不敢尝试的优雅服装……
然而可能是因为我领悟力不够,有缘接触到了这些东西,却没能对后来的我的形象有明显的积极影响。更悲催的是,当时因为工作耽误,我错过了集体化妆时间,直到最后一刻才到达年会场地,光荣地成为了全场唯一一个素颜的女生,身上穿的是一件超级简单的直筒小黑裙。
男生清一色的白衬衫,西装或燕尾服,还搭配一个领结。女生身着优雅的晚礼服,漂亮的高跟鞋,精致的妆容,最好还有一个大红唇。五星级的度假酒店,洛可可风格的超级高的酒店大厅,五十米长的红地毯,全程摄像机跟拍,各式各样的西式点心,喝不完的红酒,吃不完的果盘……
这就是我对年会的最初印象。
这一回,我心想:去蹭年会,最好不要太浓重吧。我便穿了一身超普通衣服——针织衫配裙子。我又担心其他人打扮的太过隆重,会搞得我格格不入,又偷偷带了一件可以搭配的拖地蕾丝裙,就欢快且带点儿忐忑地去了距我家天那么远的一个酒店。
酒店位于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的某个商场旁边,我来过商场好几次,每次都是远远地望着这栋造型别致的建筑,很好奇到底是用于何种用途,却从没试图主动揭开谜底,于是那好奇心便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当我拿着手机地图导航到了酒店门口,发现自己就站在那栋奇特的建筑物的底下,小心脏兴奋地多跳了几个节拍。
为了显出像是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很快就淡定下来,一脸冷漠且目的明确地走近酒店大厅,欲找电梯直接登入四楼,没想到视线范围内没有电梯入口,只得跑到入口处询问工作人员,对方伸出手臂遥指五十米远处的扶梯。
“请问电梯在哪儿呢?”看着扶梯上空无一人,加上那地儿的灯光偏暗,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有电梯。”
好吧,我勒紧我的围巾去搭乘扶梯好了。后来才知道其实酒店是有电梯的,不知工作人员出于何种目的,给不少的人都指了跟我同样的一条路。
年会要下午五点多才开始,E姑娘提前来是出于活动场地布置的需要,而我提前大半天到场主要是为了混个脸熟。托福于E姑娘的亲和力,我转了几圈就辨认出了她们公司的一部分人。放眼看去,都是同龄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精心打扮过,看来自己穿着真是保险。
看着E姑娘在场地忙来忙去,不时搞来几个照明灯,不时在挪动公司的宣传栏,不时在跟上司洽谈着什么。我看着除了她之外的生面孔,看着摆满了十几张桌子的活动场地,大家都有“同一个梦想”,这时便觉得自己站在哪个位置都不适合。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长吐一口气,敲着脑袋问自己:我这爱凑热闹的心思何时能消停,而这凑出来的热闹真的就是我想要看到或者体会到的乐趣吗?大概是出于善始善终的心理,我没有提前告辞,竭力想要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之中,最后阴差阳错地客串了一回音响师,就是放音乐的那一种。
其实这有点儿打乱公司原本的排练节奏,谁让当时我和新认识的一个姑娘站在厅堂的一角,听人说起人手不够,负责人便让那姑娘放音乐,那姑娘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热心肠,脱口而出:反正也是闲着你,我可以帮忙放音乐。
大家一看,确实没有更闲的人选,于是便把这活儿移交给了我。我心想,不就是放个歌嘛,多大点事啊!
事实证明,放歌确实不是难事,不过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按照别人的意愿放歌,那可真要了我的老命。
我到了电脑面前,身边坐着原本承担了放歌工作,但同时有其他多项要事在身,以至于不得不推辞这项工作的姑娘。在暖场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坐在我旁边玩手机,不过我一放歌,她就会粗暴地把我手中的鼠标拿走,要么把音量调小几度,要么把音量调大几度,嘴里还发出一声特大的“啧~”。要我听,调前调后根本没啥差别。
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我应该虚心请教,到底怎样音量才合适,但是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我放的音量不对,再翻个白眼当作结束。算了,我也不问了,心里又想着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和那姑娘初次见面,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我被她踩了一脚,正准备说“没事儿”,没想到对方爆了一句粗口之后立马绝尘而去,倒是留我就像个哑巴一样愣在了原地。
说实话,我作为一个外人,尽管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妥当指出,但实在是害怕与她打交道,便和旁边一个放视屏的同事说:既然她在这儿没事,要不要我先撤了?同事多次示意我没关系,再待一会儿。我只好如做针毡地继续在凳板上坐着,耳边时不时传来那姑娘手机视频的声音,内心惶恐无比:妈呀,还好我不在这个公司,不然我肯定得想尽办法跳槽。不为别的,就为和这样的行政助理打交道应该特别hold不住。
不过我后来一反思,是我这个不速之客不对,虽然是劳累了自己干着不属于分内之事的体力活,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会不会抢了别人邀功的风头?或许在那姑娘玩手机之际,我就应该坚决走人。
搞完了颁奖小典礼,接下来是中场茶会休息,再来个年会节目表演,终于能在夜幕降临了好久之际吃上一口热饭菜。填饱了口味之余,我陪着E姑娘留下来做最后的清理工作,收拾布告牌和红毯,整理公司自备的剩余的礼品和杂物之类,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忙活完,作为最后一班人离开了酒店。
若是我所在公司的同事和领导们看到这儿,大概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勺子,平时上班吊儿郎当的,去别人家帮忙怎么就如此积极?哎,谁让自己家的公司没年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