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人类基本困境的解决方案的“爱”——《爱的艺术》初读总结

“除了努力积极发展你的全部个性,使之形成一种创造性人格倾向外,一切爱的尝试都一定是要失败的”,本书开篇的前言中,这句话非常醒目。这也是本书主旨最好的体现,即:爱不是和某个特定的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种被动的反应或情绪,而是一种主动行为,是一种需要发展的能力,是一门需要学习的艺术,而学习“爱”的人必须具备一些基本的素质。

为什么需要爱?

弗洛姆认为,人类因为能够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而产生分离感,这种分离感使人焦虑,使人痛苦。人们始终需要面临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消除这种“分离感”。

“这种对他自己作为一个孤独的实体的认识,对他自己短暂的生命历程的认识,对不由他的愿望而出生又违背他的意愿而死去这一事实的认识,对他将在他热爱的那些人之前或之后死去的认识,对他的寂寞和孤独的认识,对他在自然和社会面前无能为力的认识,所有这些都令他感到孤独和隔绝的生存状态是不堪忍受的监狱。”

“人——所有时代和文化中的人——面临着完全相同的问题:如何克服分离,如何达到和谐,如何超出个人生活并发现一致。”

为了消除分离感,人们采取了各种尝试,包括各种迷狂行为(抽烟、饮酒、吸毒等)、性爱、群居、创造性活动等等,但每一种行为都只能暂时排解分离带来的焦虑,但活动结束之后,更强烈的焦虑又会重新袭来。

以群居为例:人们因为分离而感到痛苦和焦虑,于是选择群居。为了群居,人们追求与他人一致,避免与众不同。即便在个人主义盛行的社会中,人们自以为在追求个性,实际上仍在不约而同地做同样的事。因为现代资本主义正是利用了人们追求一致的需要,将人们拉入一个既定的体系,让每个人都变得标准化,按部就班地工作、买同样的东西、看同样的电视剧、听流行的音乐……人们由此以牺牲个性为代价,实现一致,但这种“一致”实际上只是“雷同”。

由此得出结论,群居和现代资本主义体系,只能形成简单的“雷同”,并不能真正减轻人们的因分离而产生的焦虑。人们因分离而焦虑,但却在追求“一致”的过程中丧失了个性,只能依附于这种“一致”,最后又因不“一致”而更加焦虑。

最后,弗洛姆得出结论——唯有“爱”,才能真正消除分离焦虑,实现人与人的结合。弗洛姆认为,“成熟的爱是在保持自己的尊严和个性条件下的结合”。并且进一步指出,“爱”不是一种消极的情绪,不是人在被外界某个事物刺激后产生的心理反应,而是一种主动的、积极地“活动”。这种“活动”被弗洛姆进一步落实为“给予”。

弗洛姆首先厘清了“给予”行为的性质,给予不是交换、不是交易,给予不是痛苦的牺牲、不是美德,而是自我存在价值的所在。

“对于具有创造性人格的人来说,'给予'是完全不同的意思。'给予'是潜力的最高表现。正是在“给予”行为中,我体会到自己的强大、富有、能干。这种增强的生命力和潜力的体验使我倍感快乐。我感到自己精力充沛、勇于奉献、充满活力,因此也欢欣愉悦。”

因为“爱”是“给予”,所以它首先要求个人必须有一定程度的发展,必须培养出某些必要的品质。弗洛姆提出了“爱”包含的四种要素,而我认为这四种要素,就是一个人要发展“爱”的能力,必备的品质——关心、责任、尊重和了解。

“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能尊重他,爱的责任若没有了解作为向导便是盲目的。了解若无关心为动力,便是一句空话。”

没有了解,就无法尊重;没有了解和尊重,关心和责任就是高高在上的恩赐和自我感动;没有关心和责任,了解和尊重也就成了冷漠的旁观。

综上,在“爱”的过程中,人们保持了自己的个性和尊严,并尊重他人的个性和尊严。因为尊重他人,人们愿意了解他人,并因此突破人与人分离的屏障;因为尊重自己,人们相信自己的能力,有了给予的勇气,并因为给予而使自己充满生命力。

在因“爱”而产生的结合中,人们自身的到了发展,并且因了解和给予,而感受到了与他人的结合,由此克服了因分离而产生的焦虑。

在确认了“爱”是一门需要学习的艺术,一种解决人类基本困境的方案,以及对“爱”做出了基本的理论阐释后,弗洛姆探讨了各种“爱”的具体情境,包括父母对子女的爱、兄弟之爱、性爱、自爱、对上帝的爱。通过具体的情境,弗洛姆继续强调了一些“爱”的特点,如:“爱”应该是无目的的“给予”、只有具有独立人格的人才能真正地“爱”别人、“爱上某人不只是一种强烈感情,还是一种决定、一种判断、一种承诺”、自爱与对他人的爱是统一和相互联系的……

弗洛姆还探讨了,在当代西方社会——实际上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国在很大程度上也包括在内)——“爱”的瓦解。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商品交换的逻辑深度侵入生活;在工业化和消费社会中,人们的个性逐渐丧失,成了大集团中的一个零件,成了兴趣爱好简单可预测的消费者。在这个时代,“爱”的关系被视为交易,人们的接触浅尝辄止,缺乏前面所说的“关心、责任、尊重和了解”。人与人之间缺乏深度连接,原子化的个人越来越多(这让我想起了项飙老师所说的“附近”的消失)。

“现代西方社会的人疏远自己,疏远他的同胞,疏远自然。他已转化成商品,感受到生命成了投资,在现行市场条件下必须获得最大利润的投资。人的关系基本上是异化了的机器人的关系,每个人都把他的安全建立在附和群体的基础上,而在思想、感情或行为上没有什么区别。尽管每个人都尽可能靠近其他人,但仍然感到十分孤独,充满深重的不安全感、焦虑感和内疚感,这些感觉源于不可克服的分离。”

弗洛姆认为,“爱”是解决人类基本困境的一种方案,每个人都要发展这种“爱”的能力,实现自我的成长与发展。要实践“爱”,弗洛姆认为必要的条件包括:规范(对自己有要求,不放纵)、专注、耐心、重视、客观、谦卑、理智、理智的信仰、勇气、活动性(主观能动性)。

规范、专注、耐心,这三点是弗洛姆类比其他艺术修习过程提出的三点,被认为是实践任何一种艺术都必须遵循的规则。

重视,即必须认识到“爱”的重要性。弗洛姆这样描述现代人的矛盾心理,“尽管他们对爱如饥似渴,却又认为几乎每一件事都比爱重要:成就、名望、金钱、权力”。

客观、谦卑、理智,弗洛姆认为,要获得“爱”的能力,必须做到不以自己的需求去评价他人,因此需要具备客观描述的能力。要做到客观,首先就要谦卑,即不以自己为优先。只有具有理智的人,才能做到客观和谦卑。

理智的信仰,弗洛姆认为“理性的信仰并非主要是对某事的信奉,而是我们的信念具有的必胜和坚定的特质”,即拥有自我认同感。只有充分认可自己的能力,才能够做出承诺、进行“给予”,这是“爱”的基本体现。

勇气、活动性,看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懒了,不想写了。

最后,弗洛姆提出如何建设一个有“爱”的社会,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康德的那句名言:人是目的,而不是纯粹的手段。

“正如我曾试图表明的那样,爱是对人类生存问题的唯一合情合理的满意的答案。如果这种说法正确的话,那么,任何相对排斥爱的发展的社会,从长远观点看,都将由于与人类本性的基本要求相抵触而走向灭亡。”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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