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三步曲

拜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习惯,至今一直沿袭了下来,这其中既包涵有小辈对长辈的感恩,也包涵着尊老爱幼的美德,同时也是过年的一大意义所在。          ――题记

小的时侯,每逢大年初三,要去外婆家拜年。母亲便早早拾掇拜年笼笼,装上油心馄饨、喜花馍、瓜瓜馍,然后用红疙瘩袱子包裹好,再给我穿上她年前挑灯夜战一针一线缝制的黑粗布棉衣棉裤,精心编织的羊毛袜子,条子绒小口棉鞋。吃过早饭,一切准备停当,母亲胳膊肘间挎着毛蛋笼笼,一家人咯吱咯吱的踏着厚厚的积雪,步行去外婆家。

走进外婆家的大门,小脸蛋被冻得通红,手脚生疼,赶紧坐到热炕上暖暖手脚。外婆取出早己准备好的红枣、红薯条、旦柿子、爆米花招待外孙,接着从有襟棉袄里掏出叠得四四方方的小手绢,从里面抽出一张崭新两毛钱递到我手里。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刻,因为,我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坐在热被窝里,吃着美味可口的食物,长辈们说说话话到了饭时。外婆招待客人很讲究,先是“喝茶”:热炕上摆放好饭桌,大家盘脚窝围了一圈,饭桌上摆放着小果子、炒花生、炸面片子、核桃、柿饼之类,一家人有说有笑,喝着热茶,品尝美食,倾诉思念之情,叙说儿女情长。喝酒菜上来了:凉拌豆腐丝、油炸花生米、炒鸡蛋,中间一碟是“硬菜”,白菜心和油炸豆腐丝垫底,外层整整齐齐摆放十片薄如蝉翼的猪肉片,抄一片放到嘴里咬嚼,那才真叫香啊!出了门当客人吃饭,还得有眼色,要吃一口菜放下筷子,看到长辈再次动筷子时自己才能抄菜,否则会被长辈训斥没教养、不懂规矩。下酒菜还得有酒,外家爷拿出一个装满辣酒的“盐水瓶”,将温热好的红薯酒倒在铜铸“牛眼窝”酒杯里,大家轮番敬酒喝酒、猜拳行令。

轮到饭席了。那时农村招待客人讲究上“五盘子”。翻个肉碗子、上一盘甜米饭、一碟炒豆芽、油烫辣子肉、红白萝卜丝。一桌人一会儿便将丰盛的菜肴扫个精光。当年那种家的温馨,浓厚的亲情,浓郁的年俗使我终生难忘。娃娃掰着指头盼过年,期望的是:穿新袄去外家,吃白馍卷豆芽;拜年拜年,人气甜甜,吃香又喝辣,还挣压岁钱。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农民多种经营,粮食打得囤溢瓮满,手头慢慢宽裕了。农村冒出的“万元户”则风光地骑着摩托车拖家带口拜年,有的套上牲口拉着架子车,铺上褥子,盖上被子去拜年。乡间小路像赶集似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则骑着自行车去外婆家拜年,所带的馄饨等拜年馍馍比过去大了许多,雪白皮薄,母亲再精心用“洋红”点缀一下,增加了些许喜庆色彩,同时给外家爷爷及舅舅带上瓶装酒、过滤嘴香烟、点心茶叶之类,以示对长辈的孝敬与尊重。

外婆屋里搭着暖烘烘的节煤炉子,土墙上张贴着“四吊”新年画,炕上铺着平展展的“太平洋”床单,房间放着一张祖上传下来的老方桌,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土特产和美食;两位老人穿戴整洁,坐在油漆长条板凳上乐呵呵,笑嘻嘻;他们特别高兴的是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外孙己长大成人,年前从部队上回来探亲,这次又赶上拜年,而且还穿着一身“四兜服”。“婆、爷爷,给您们拜年来了,这几百元是孝敬您们的,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爷爷张开缺了几颗牙的嘴唇,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嗯,我高娃出息了,晓得礼数,还给爷爷和外婆发钱,爷爷总算没白疼你呀!”

日头刚走到头顶上,手脚麻利的妗子端上拿手菜“九起碟子”,色香味俱全的农家菜,让人垂涎欲滴。大家边吃边聊,相互嘘寒问暖,总结当年地里收成,筹划开春农耕打算,彼此心情舒畅,其乐融融。此情此景,深深地感到亲情比什么都重要,拜年已成为连接和传递亲情的桥梁,年俗乃为中华民族文明的结晶。

临离开外婆家时,爷爷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放松,反复叮咛:“端上公家的饭碗就得踏实为公家出力,还有:走到哪儿都不能忘记自己是‘黑脊背’的后代,记住没?”“爷爷,记住咧!您都说了几遍了!”

近些年来,每逢大年初三,我们爷孙三代人,开着小车给舅舅、妗子拜年。脚刚踏进门就先大声嚷嚷:“妗子,来了一帮子人给你拜年来了,不用七碟碟八碗碗忙活,自家人不讲究形式,擀几碗酸汤臊子面比啥都美!”听到我的叫喊声,妗子急忙出来迎接,假装生气地把脸一拉,一夲正经地说:“那咋行呀!我外甥平时工作忙,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妗子要正儿八经招呼哩!好烟好酒,大鱼大肉,时令水果,一样都不能少。”是啊,我也在琢磨,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衣食不愁,招待客人也只是多几双筷子的事,拜年不是为了裹腹蹭饭,亲戚之间要的是那份亲情,几句暖心话,甚或听几句唠叨。平时各忙各的事,很难有相聚的时候,只有逢到过年,方得借此机会相互走动,正所谓:亲戚亲戚,越走越亲,经常不走就不亲近了。

庚子年春节,我国暴发新冠肺炎疫情,情况之特殊,封村封路,禁止聚餐聚集,走亲访友的计划全盘泡汤。人们采取电话拜年,视频拜年,短信拜年,发红包拜年……,我也只是给舅舅他们打个电话,说明原因,求得他们的谅解,妗子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理解!理解!到处都一样,谁也不怪怨谁,你想来,我还不敢接待你呢!”

不管时代怎样发展,拜年都将是中华民族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因为它代表着我们这个文明古国的亲情和血浓于水的爱心,拜年的礼节也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免除不了的,因为它体现着中华民族的一种美好的风尚,维系着亲朋好友间的亲密关系,永远都会传承下去!

经历拜年三步曲的变迁,我好像从中悟出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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