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年前,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老房子要拆了。在父亲那辈人看来,一辈子在老家没盖起楼房就会显得很窝囊,加上鳞次栉比的老屋早已在风雨腐蚀下褪去了明丽的色彩,经过泥水冲刷、岁月侵蚀,那厚重的土墙早有了裂痕,轻轻一碰就要剥落。
就这样我们家建起了两层楼房,每次回家我都要仔细瞧看哪个是家门,连我老公也笑话我“你真是连自己门都不认识了”。可不是,和邻居家一样的蓝色铁门,白色院墙,不再像老房子那样有违和感。可能在我印象中,魂牵梦绕的依然是写满我童年记忆的老房子,如今只留下一缕温馨的久远任人遐想。依稀的梦境中我依然会回到这里,似乎在寻找遗落在这里的什么。站在这熟悉的角落,总能勾起过去的回忆。
02
老房子是四合院的土墙房子,坐北朝南。北屋有两间,是爷爷和叔叔家住的,西屋是我爸妈住的,后来村里修公路,南边大伯住的那间屋子被拆掉,由此四合院不太完整了。记忆里门口还有一处平房,夏季搬个梯子,拿张凉席躺在上面,望着满天的繁星,看着浩瀚苍穹,想着嫦娥奔月的故事,母亲在我身边扇着扇子,驱走蚊虫,慢慢地就进入梦乡了。
那时院子里面种满了各样的瓜果树木。春季,一团团、一簇簇、一片片如紫云般沿着房檐顺势倾泻下来的梧桐花香萦绕在整个院子里;夏季石榴花开了,远望像绚丽的晚霞,近看,石榴花瓣薄薄的,呈五角形,像一个个小喇叭;秋季一颗颗枣由微黄变白又渐渐变红,似一颗颗玛瑙挂于枝头。冬季白雪皑皑,唯有腊梅迎风傲雪,毅然挺立在寒风之中。
03
那时的院子还是泥土地,夏季捉爬蚱(蝉的幼虫)是我们那帮熊孩子最开心的事,捉爬蚱也是一件技术活。爬蚱多分布于大树周围,如果你看到一个小洞又松又薄,越抠越大,这时再往洞里注入水,那么它便会乖乖地浮上来了。晚上哥哥和我喜欢拎着小桶去后院的树上捉爬蚱,白天它们悄悄地藏在泥土里,晚上它们会爬到树上等待着蜕变为蝉。用手电筒沿着树根再往树干照,往往它们看到光就开始爬,这时我们就会兴奋地抓住它们。然后我们把战利品交给母亲,母亲当夜便会把它们煎好给我们吃,那时候真是美味佳肴。如今水泥地取代了泥土地,院子里也没有了树木的郁郁葱葱,农村的蝉也销声匿迹了,院子里再也没有冗长的蝉鸣声。
04
临近春节,母亲便早早置备好了年货,据说越早会越便宜。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年味就会越来越浓,出门看到每个村民都步履轻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这一段才是真正的休息。母亲常常在腊月二十四开始蒸馍,提前一天把面发上,然后拌点各种馅儿,第二天再揉切,做成各样的花卷、包子、豆馅馍。然后我会帮忙烧地火,炊烟会从老屋后袅袅升腾。从邻居家借个大的蒸笼,母亲常常会忙活一整天。第二天,母亲还要炸肉丸子,炸完以后会盛到一个菜篮子里。现在想想母亲那时候是真辛苦,父亲在外上班,她整个春节又得打扫卫生、蒸包子、包饺子、炸丸子,加上爷爷奶奶常年在我们家,亲戚总是格外地多。可是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事不体谅她,只顾自己吃得欢喜、玩得开心。
05
小时候盼望过年,那时的欢乐声夹杂着鞭炮的噼啪声总是那样地清脆入耳,那样的幸福感就是炉火旁边映着的红脸蛋。那时的亲戚总是很多,每每过年总是满满地团坐两桌,谈笑间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如今呢,在市里过年,超市也不打烊,各种新鲜蔬菜瓜果随时都可以买到,母亲也不用太操劳了。这些年我总是很少听到那样开怀的大笑声,也很少见过满院团坐的热闹。或许是早早上班的原因,一些亲戚也没有碰面。经过朋友的撮合,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只是离开了这座城市,离老房子越来越远。
有时我在想,我为何会对老房子念念不忘呢?或许它承载着我的欢乐,记录着我的成长。更明确地说,我是怀念老房子的人,怀念他们陪我度过的匆匆岁月。可如今,他们都哪去了呢?
06
透过老房子,可以恣意地徜徉在满地的油菜花里,可以回想起夏季打场收麦子时的欢笑声以及秋季收玉米时那金灿灿的丰收的喜悦,亦可以抬头仰望到冬季北方天空的猎手座。
低矮的土坯房,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风雨中,不知道在这里长大的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地想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