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这几天高考出分数,又让我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最后时光,算得上是自己这辈子的至暗时刻了。神经衰弱愈发的严重,每天只能睡上四个小时左右,午睡更是件荒唐的事,每次很努力地想入睡,当然结果也是注定,不但没有睡着,还由此产生了更为严重的焦虑。出门望向空中,正午的太阳却在我的脑中印下了一圈圈黑色的光晕。那时候,生活中唯一的光明,就是在无眠的深夜,外放唐朝乐队的卡带,又怕扰到父母和邻居,只能把声音调得很低,然后几乎是抱着那台录音机,好让外放喇叭可以离耳朵近些。哈哈,还是现在有了智能手机和高保真耳机的日子舒服!即使硬件如此“简陋”,沉密的鼓点和主唱丁武那高亢的嗓音,却能给我带片刻的宁静,有时甚至是某种力量,正如《飞翔鸟》的歌词:每个人都曾渴望成为飞行的鸟/在天空和太阳之间穿行 /飞过那无穷的漫漫荒野 /自由在大地上空飞扬。
当时的唐朝乐队让我如此着迷,一方面是风格match,更是因为承载了我大部分的中学回忆,回忆的开始,就是那场绽放于94年红磡体育馆的那场摇滚神话。
我记下了开场时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窦唯,当时却不知道窦唯那时的女朋友王菲,就坐在台下第一排;
我记下了坐着唱歌的张楚,平静且松弛,当时却不知道《姐姐》背后的故事,也没想到在以后日子里他会拒唱《姐姐》,魔岩三杰和唐朝乐队之后的故事更是让人唏嘘;
还记着还有穿着海魂衫、系着红领巾的何勇,穿着花短裤、露着大白腿的给何勇弹吉他的邓讴歌,在《钟鼓楼》中演奏三弦的何勇的老父亲,以及唐朝乐队的吉他手老五面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撩拨着动人的旋律;
以及何勇在台上的口若悬河,并与之对比的丁武的“不善言辞”;
当然还有想象中的,在香港街头,四大天王与魔岩三杰的歌迷间的大型互殴现场,即使后来我也知道,这些只是炒作而已,新闻的源头是四大天王的歌迷撕掉了这场演唱会的演出海报,地铁广告和灯箱也都被砸了,只是因为这些摇滚大神们的“碰瓷”四大天王,问:如何看待香港的四大天王?
窦唯表示:不予置评。
张楚说:四大天王是谁啊,是托塔李天王吗?
丁武说:他们就是四个大笑话。
最后是何勇的自爆发言:香港只有娱乐,没有音乐!四大天王里除了张学友还算个唱歌的,其他的都是小丑!不服气的话,可以出来试试!
当时年少的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话其实也是营销的一部分,谁来骂由抓阄决定,拿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蹭流量。
我只是大受震撼,觉得他们“迪奥”爆了,然后成了他们的脑残粉,直到现在......
在现在这个移动时代,可能很难想象到,90年代能听到的音乐风格是多么的匮乏,在此列一下当时的流行歌单(仅限男星):
周华健《花心》,张学友《吻别》,张信哲《爱如潮水》,草蜢乐队《宝贝,对不起》,李春波《小芳》,黄安《新鸳鸯蝴蝶梦》,毛宁《涛声依旧》......
光看这个歌单,总有种柔情有余,刚猛不足的感觉,而且大街小巷都充斥着这些歌曲,还有你的表姐、邻居小妹和前桌女同学,过段时间就会向你倾诉,她对某个港台男歌星是如何如何的痴迷......
不是这些偶像明星不优秀,只是怪他们当时太红了......
相比之下,这些摇滚明星边缘、另类、前卫,不被主流社会所接受,在我老家大庆,就算想买张他们的卡带,也要费劲周折,很多时候得央求音像店老板半天,求他淘来一张。等到卡带捧在手中时,总有种朝圣后的神圣感,在伴随着公交车的摇晃,还真有点飘飘欲仙~~
可是,深究起来,这一切的开始,都是那场被誉为摇滚中国里程碑事件的红堪演唱会,以及重重包装之下的明星标签,这其中最吸引我的,竟然就是他们“碰瓷”四大天王的“豪言壮语”!就想童话一样,不真实,但是足够吸引人。
这个摇滚童话,在这之后,我讲给很多人听,不知道听者感受如何,反正每次我在侃侃而谈之后,又把自己感动了一遍。现在想来,我有两点感受:
其一,每个人都有可能因为某个“童话”喜欢上什么。这个“童话”可能是某个明星,某种宗教,某种宏大叙事,或者仅仅是小X书上的系列渲染图。与其追求“童话”的真实与否,不如更在意“童话”给自我带来的真实感受。如果在内心中直呼上当,把它扔进垃圾堆里,立即止损就好,别像某些邪教信徒一样,明知自己的处境,只因走得太远而没法回头。有幸我信的这个“童话”,给我带来的回忆都是美好,我也准备继续地相信下去......
其二,这些“童话”的真实性都很难深究,有时就算自己知道了真相,但在内心的重重滤镜之下,会下意识地屏蔽真相。这时候将内心的“童话”讲给别人听,未免有蛊惑之嫌,不如在内心开个小房间,以便闲时躲到里边,把“童话”一遍遍地讲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