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城里莫名的来了许多兔子，当然是人扮的，只是那套装饰极其诡异，是一只背着萝卜的大白兔，三角眼，嘴角咧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每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地方，都会站着一只。
「萝卜贷，了解一下？」
一只兔子走过来对我说，手里递了一张印有二维码的名片。
反正离绿灯还有30秒，闲着无聊，我把名片接过来了。上面写着:
小额消费贷款，面向大学生，凭学生证最高可贷5万元。
莫名其妙，是我的装束太过幼稚还是什么原因，居然把我认作大学生了，老子早就毕业3年了。路边没有垃圾桶，我随手就把名片塞进兜里。
过了红绿灯，又过几条街，每条街都有这样一只兔子。兔子多倒没什么，只是一路上都有这样的名片被丢在地上。
这些低素质的人，就不知道有垃圾桶吗？
我暗暗骂了一句，就回去了。今天可不能迟到，下午3点有个广告策划会议，据说来的是个大客户，领导很重视的。我这样想着，就按了进公司的电梯。
02
真是不走运，一进电梯就遇到了老王。老王并不老，只是因为胡子经常不刮，显老。我和老王性格不和，老王思想激进，策划的广告方案很浮夸，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我的策划通常偏于保守，以实际效果出发，从不哗众取宠。毕竟，我是个正直的人，觉得广告只需要呈现自己最有价值的一面，不需要太过浮夸。
人的性格，总是反映在穿着打扮上。我永远是简单的衬衫，或是今天这样的T恤。或许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才会被兔子误认为是大学生吧。
而老王就不同了，他一身西装革履，却又没有那么正式，西装上点缀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我一个都看不懂。还有他手臂上的珠子，好几串，他又不是佛教徒，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穿。这些还罢了，老王身上常常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浓香，可能是香水吧。
男人涂什么香水！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理老王，躲在了电梯的一角。老王倒是主动跟我打了个招呼，说：
嘿，上次那个策划是你赢了，不过这次的客户，恐怕不太欣赏你的那一套。
我不太想搭理他，轻轻嗯了一句，电梯就到了。
电梯门开起来的时候，我傻了。办公室里居然坐着一只兔子，这....这是今天的客户？老板居然在和兔子一起喝茶。看到我们来了，老板招手让我们两个进来。
我盯着那只兔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哪有人穿成兔子来开会的？
老板给我们介绍：
你们两个想必也听说过了吧，这位是萝卜贷的老板，兔先森。今天他来和我们讨论一套传播方案，你们两个认真一点，这个项目很大！
老板莫不是疯了，看他对一只兔子点头哈腰，真的很可笑诶。我才一转头，老王已经和兔子聊上了。我在听他们说萝卜贷的故事。
原来兔老板原来是做民间高利贷的，一开始就民间私下做做，没把生意做大。后来是听一个算命先生说，你命中注定要在兔子身上发大财，结果兔老板就买了一堆的兔子，做养殖生意。后来兔子全病死了，积蓄也全赔光了。正在他大骂算命先生的时候，看到了村里卖六合彩的涂老板。
也不知道是突然开窍还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六合彩赌博，兔老板all in了仅有的家当，竟赚回了一套房子的钱，再后来他干脆改姓了，也跟着卖六合彩的涂老板姓涂，讨个吉利。生意是越做越大，最近刚拿到一个金融借贷平台的牌照，打算做P2P网贷发财。
闹了半天姓涂，我还以为有人真的姓兔，P2P？听上去很不靠谱啊。我听到P2P的时候，不小心白了一眼。被老板发现，生生的把白眼又扭了回来，眼睛差点没酸死。
这时候老王已经信口开河的和涂老板聊上了，老王的意思大概是：要策划一个事件营销，我们不管怎么样，先把曝光做上去，最近大家都在追求正能量，如果有一个见义勇为的事件，很快能传播开来。
我忍不住又要白眼了，这次我选择沉默，P2P的单，我一点没想接，就让给老王算了。
老板说：
喂，你怎么看，也提提意见？
我一脸茫然道：
我觉得这回交给老王吧，我还是去忙上次那个项目了。
说着就退出办公室了。反正他们都习惯我的性格了，老板也没怪我，只见老王还在和涂老板口若悬河的谈着。
03
这一周，我完全没参与老王的项目。据说这次预算很高，我有点儿后悔，跟着捞点钱也好嘛。
老王兴致冲冲，似乎做出了什么惊天策划案。他在办公室里吹牛，说：你们等着吧，这一次要承包新闻头条，微博热搜。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他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莫非老王一炮而红了？公司再没有我的位置了？
老王拿出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页面，是一个监控摄像头视频。画面位置在某个红绿灯路口，一只兔子很扎眼的站在画面中央。
老王在掐着表，算着时间，我不知道他在等着什么。
突然画面抖了一抖，一辆摩托车开过马路，顺手抢了一个女士的包。那女孩很焦急的大喊起来，可惜监控视频没有声音。我斜了一眼老王：
妈呀，你现在还策划犯罪了？
老王示意我安静，继续盯着屏幕。只见一只兔子跨上了一辆摩托车追了出去，兔子摘了头套，正是涂老板。老王切换了视频画面，涂老板在下一个路口追上了抢劫犯，几只兔子把抢劫犯围住了，扭送公安局。
我问老王：
怎么了？还搭上一个演员？
老王说：
别担心，这事我都安排好了。
我猜想这一切都是演员的群戏，下一步应该是发微博发抖音发快手了吧。果然不出所料，安排录视频的人很多，马上快手抖音上就都是了。
什么兔子侠英雄救美，等等等等。老王安排了刷阅读量的，人工置顶，一直保持在首页。别说，玩这个老王真有一套，流量哗哗哗的刷起来，转眼就是好几十万了。
可是事情好像没那么顺利，视频里怎么有一只兔子没起来。
我认真一看，是涂老板。
04
涂老板追小偷的途中，绊了一跤，从车上摔了下来。躺在现场就没起来，几只兔子围着他转，画面非常诡异。
很快，120来了，涂老板被送进了医院。尾椎骨骨折，需要住几个月的院。这笔预算的款还拖着，老板劈头盖脸的训了老王一顿。
可老王说，涂老板自己非要御驾亲征。谁也拦不住，事情闹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这次传播的效果很好，可传播的结果却不太好。涂老板进了医院后，萝卜贷又闹了个更大的新闻，某个大学生还款不成跳楼了，家属带了一桶的狗血，见到兔子就泼。
满街的血兔子，看着非常吓人，但却很有新闻冲击力。抖音，快手，微博，微信，今日头条。所有人都在讨论血兔子。消息一下子把老王精心策划的传播给掩盖了。
甚至有人还做了血兔子的表情包，在论坛里大骂萝卜贷是无良企业。新闻事件影响了很多事，比如很多投资人就撤资了，很多借款也逾期没有还款，涂老板还躺在医院里，每天做康复的时候疼的嗷嗷叫。
在萝卜贷总部公司，每天都有要求还款的横幅在楼下拉着，还有人往公司门口丢死兔子的脑袋。警察来了好多次，也没有消停。
这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最后一只兔子。他全身脏兮兮的，好像刚刚淋过雨。萝卜的叶子萎了，和兔耳朵一样耷拉垂着。
我一插裤子的口袋，发现上一次的名片忘了丢，整条裤子丢进洗衣机里翻腾了半天，名片已经被揉成了一团。我轻轻展开，萝卜两个字糊成了一个「死」字。
看来冥冥中，都是注定了的，还好我没掺和这件事。想了想，就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