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模糊的水幕。柯心怡将租来的吉普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再次确认导航——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从背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雾隐村..."她的指尖沿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细线移动,最终停在一个用红笔圈出来的小点上。那里几乎位于地图的边缘,再往外就是一片空白。
三天前,那个自称"守望者"的神秘线人发来的邮件中只有简短的几行字:"雾隐村有你要的真相。小心银色的眼睛。"随邮件附上的是一组坐标和几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隐约可见某种巨大的生物轮廓,以及地面上奇特的三角形足迹。
作为《深度周刊》的调查记者,柯心怡见过太多离奇的线索,大多数都是骗局或误会。但这次不同。那些照片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在西南山区失踪的同事张浩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发现不可思议的生物,银色鳞片..."
张浩的尸体一周后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被发现,官方报告说是失足坠落。但柯心怡永远忘不了他尸体上那些无法解释的伤痕——像是被某种利爪撕裂的。
雨势渐小,柯心怡发动车子,沿着泥泞的山路继续前进。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却愈发高大茂密,枝叶交错形成一条幽暗的隧道。车灯照射下,她注意到树干上有一些奇怪的划痕,约莫一米多高,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反复刮擦过。
转过一个急弯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出现在眼前,几十栋灰瓦房屋散布其间,最显眼的是村口一座已经褪色的牌坊,上面"雾隐村"三个字依稀可辨。
柯心怡停下车,取出相机拍了几张村子的全景。当她放下相机时,发现牌坊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人,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她。
老人约莫七十多岁,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拐杖——顶端雕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柯心怡走近时,注意到老人浑浊的左眼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您好,我是《深度周刊》的记者柯心怡。"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掏出记者证,"想来咱们村做个民俗文化专题报道。"
老人没有接记者证,而是用右眼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外人不该来这儿。"
"我只是——"
"回去吧。"老人打断她,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趁天还没黑。"
柯心怡正想再说什么,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村子里传来:"老李头,别吓着客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脸上堆满笑容,但笑意并未到达眼睛。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我是村长赵明德。"男人热情地伸出手,"记者同志远道而来辛苦了,村里难得有客人。"
柯心怡与他握手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赵村长您好,冒昧打扰了。"
"哪里话!"赵明德爽朗地笑着,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与老李头之间,"老李头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楚,您别介意。我们雾隐村虽然偏僻,但民风淳朴,欢迎各方朋友。"
老李头低声嘟囔了几句,拄着拐杖蹒跚离去。柯心怡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左腿似乎比右腿短一截。
"记者同志想了解什么民俗?我们这儿确实有些独特的传统。"赵明德一边引她进村,一边问道。
"听说雾隐村有关于'山神'的传说?"柯心怡试探性地问。
赵明德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山里人迷信,编些故事吓唬小孩罢了。不过既然您感兴趣,我可以找几个老人给您讲讲。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先在村委会住下?"
村委会是一栋二层小楼,看起来是村里最"现代化"的建筑。赵明德带她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收拾得很干净。
"条件简陋,将就一下。"赵明德递给她一把铜钥匙,"村里晚上九点后通常就不供电了,我让人给您送盏煤油灯来。对了,"他状似随意地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雾隐村的?"
"网上看到的资料。"柯心怡随口编了个理由,"说这里保留了许多传统习俗。"
赵明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柯心怡读不懂的情绪:"那您先休息,晚饭时我来叫您。"
等赵明德的脚步声远去,柯心怡立刻锁上门,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小型信号接收器——这是她专门为偏远地区调查准备的装备。不出所料,村里没有任何无线信号,接收器也捕捉不到任何手机通讯。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半个村子——破败的房屋,泥泞的小路,几个村民匆匆走过,都低着头,没有人交谈。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连狗叫声都听不见。
柯心怡的目光被村子后方一片茂密的森林吸引。根据卫星地图,那里应该有一片湖泊,但被树木完全遮挡了。她注意到森林边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似乎刻着什么。
正当她考虑是否要现在出去查看时,一阵轻微的刮擦声从门外传来。柯心怡屏住呼吸——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挠门。几秒钟后,一个细弱的女声响起:
"记者姐姐...快离开这里..."
柯心怡猛地拉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微风从楼梯口掠过。她追到楼梯处,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飞快地跑下楼。
"等一下!"柯心怡喊道。
那身影停顿了一瞬,回头看了她一眼——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苍白的脸上有一双异常大的眼睛。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楼下传来赵明德的声音,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了大门。
晚饭是在赵明德家吃的,一桌简单的农家菜,还有自酿的米酒。作陪的除了赵明德,还有村里的会计和一个被称作"三叔公"的老人。整个饭局气氛诡异,赵明德不断劝酒,其他人则几乎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柯心怡。
"赵村长,我下午看到村后有片森林,能去看看吗?"柯心怡装作随意地问道。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三叔公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里...不太安全。"赵明德勉强笑道,"常有野兽出没。记者同志要是想采风,明天我带您去东边的梯田,景色不错。"
"什么野兽?"柯心怡追问。
"野猪啊,狼啊什么的。"赵明德给她斟满酒,"山里嘛,很正常。"
柯心怡注意到会计和三叔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饭后,赵明德坚持要送她回村委会。夜色已深,村里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路过一间小屋时,柯心怡又看到了那个神秘女孩,她站在窗后,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然后迅速拉上了窗帘。
回到房间,柯心怡检查了藏在衣柜里的背包——有人动过。她的笔记本被翻过,虽然对方很小心地还原了,但她夹在特定页面的头发丝不见了。更奇怪的是,她带来的几包饼干和巧克力都没被动过,唯独少了一包牛肉干。
柯心怡从内衣口袋里掏出真正的备用手机和微型相机——这是她的职业习惯,重要物品从不离身。她打开相机,翻看白天偷拍的照片。当放大老李头拐杖顶端的兽头雕刻时,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装饰,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怪物头部:狭长的吻部,锋利的牙齿,最诡异的是额头上有一排细小的孔洞,像是...
像是某种感官器官。
柯心怡突然想起"守望者"邮件中的警告:"小心银色的眼睛。"
窗外,一轮满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给村子披上一层惨白的光。远处森林里,传来一声不似任何已知动物的长啸。
第二天清晨,柯心怡早早起床,趁村里人还没活动时溜出了村委会。她径直朝森林方向走去,途中经过几间破旧的房屋,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了,门上也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三角形和波浪线的组合。
森林边缘的石碑比她想象的要大,约一人高,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柯心怡用手拂去表面的青苔,辨认出几行字:
"禁地勿入
违者自担
山神怒 村落覆
癸未年立"
最下方刻着一个粗糙的怪物图案,与老李头拐杖上的雕刻惊人地相似。
柯心怡拍下石碑,犹豫片刻后,还是踏入了森林。阳光被茂密的树冠过滤,只剩下零星的光斑。地面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她注意到树干上的划痕越来越多,有些还很新鲜。
突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右侧传来。柯心怡屏住呼吸,缓缓转身——在一片灌木丛后,地面上有几个清晰的足迹。她小心地靠近,心跳加速。
那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足迹。每个约篮球大小,呈三角形,三个"角"的位置有深深的凹痕,像是...爪印。更奇怪的是,足迹周围的植物呈现出不正常的枯萎状态,叶片上还有一层闪亮的物质,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柯心怡用随身携带的取样袋收集了一些叶片和土壤,又拍了数十张照片。当她正准备离开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脊背窜上来——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她慢慢抬头,看向前方的树冠。在约五米高的一根粗树枝上,一对银色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生物与树干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修长的身躯,突出的脊骨,以及...那对在阴影中依然发亮的银色眼睛。它一动不动,但柯心怡能感觉到一种原始的、捕食者般的专注。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下。她想起张浩尸体上的伤痕,想起石碑上的警告,想起村民的异常反应。本能告诉她:跑。
柯心怡缓缓后退,眼睛始终盯着那对银光。一步,两步...当她退到第三步时,一根树枝在她脚下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色眼睛瞬间逼近。
柯心怡转身狂奔,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身后树叶的沙沙声。有什么东西在追她,速度极快,她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
就在她即将冲出森林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撞来,将她掀翻在地。柯心怡挣扎着转身,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生物。通体覆盖着灰绿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约有两米长,四肢修长有力,末端是三个锋利的钩爪。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额头上两排细小的银色孔洞,此刻全部对准了她。它张开嘴,露出三排针状的牙齿,发出一声高频的嘶鸣,震得柯心怡耳膜生疼。
就在怪物即将扑上来时,一阵急促的哨声从村子方向传来。怪物立刻停下动作,银色孔洞转向声源处,然后不情愿地后退,最终消失在森林深处。
柯心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几分钟后,那个神秘女孩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哨子。
"我叫林小满。"女孩扶她起来,声音颤抖,"你看到它了...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必须离开了吧?"
回到林小满家——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小屋,柯心怡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她接过女孩递来的热茶,双手仍在微微发抖。
"那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林小满摇摇头:"我们叫它'山神',但它不是神。二十年前那场地震后,它们就出现了。"
"它们?不止一只?"
"至少三只。"林小满压低声音,"村长和几个老人知道怎么控制它们,用那个银哨。但最近越来越不管用了...上个月,村西头的王大叔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去看就再也没回来。第二天只找到一只鞋,上面有...那种黏液。"
柯心怡想起取样袋里的叶片:"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取出一本破旧的日记:"这是我爸爸的。他是村小学老师,十年前开始调查'山神'的事,后来..."她的声音哽咽了,"后来他在森林里失踪了,只找到这本日记。"
柯心怡小心地翻开日记。大部分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页被特别保存下来:
"3月15日:确认了,那些生物来自地下。老矿井下的裂缝通往一个巨大的洞穴系统,里面有更多它们的巢穴。赵家祖上就知道,一直用某种方法控制它们..."
"4月2日:发现了可怕的事实。二十年前的地震不是自然灾害...是赵家为了掩盖什么人为制造的。那些生物可能早就存在,只是被释放出来了..."
"4月17日:它们怕银。不知道原因,但纯银制品能让它们退避。赵家有祖传的银器,据说能'召唤'和'驱赶'它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十年前的五月初,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它们不是动物,它们是——"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了。
"你爸爸...他发现了什么?"柯心怡轻声问。
林小满的眼中噙着泪水:"我不知道。但第二天,村长宣布我爸爸'不慎坠崖',禁止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她抓住柯心怡的手,"记者姐姐,你必须离开。被它们盯上的人,最后都会消失。村长不会让知道真相的人活着走出村子的。"
柯心怡想起赵明德缺失的小指,想起老李头诡异的拐杖,想起饭桌上村民们躲闪的眼神。她拿出相机,给日记的关键页拍了照。
"我不能走。"她坚定地说,"你爸爸,我同事,还有那些失踪的人...他们需要真相。小满,帮我一个忙好吗?"
林小满紧张地咬着嘴唇:"什么忙?"
"告诉我怎么找到那个老矿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