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宿舍，周明远盯着书桌上那个红色气球，它像一颗悬浮的心脏，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气球下方，林雨桐的笔记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周明远伸手触碰笔记本封面，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静电击中。他翻开第一页，除了昨晚看到的那行字，后面几页全是空白。但当他将笔记本倾斜到某个角度时，隐约可见一些透明墨水写成的字迹浮现。
"需要紫外线..."周明远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心理学系实验室有紫外灯。也许在那里能看清隐藏的内容。
但首先，他需要找到李明德教授。
手机显示早上7:38，教授应该还没到办公室。周明远快速冲了个澡，试图洗去那种从缝隙世界带回来的粘稠不适感。水流冲刷过身体时，他闭眼回想起黑雨衣人那猩红的双眼和滴着黑色黏液的雨衣——那东西现在能在现实世界中被看到，却似乎仍与常人处于不同维度。
"他们正在关闭所有出口。"林雨桐的留言在他脑海中回响。
心理学系大楼前，周明远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校园看起来一切正常：学生们赶早课，清洁工打扫落叶，远处食堂飘来早餐的香气。但当他眯起眼睛，就能看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红色气球——普通人似乎对它们视而不见。
李明德教授的办公室在四楼走廊尽头。周明远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请进。"一个温和的男声回应。
推开门，周明远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坐在堆满书籍的办公桌后，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疲惫却依然锐利。墙上挂着的学位证书和荣誉奖状中，一张林雨桐与他的合影格外醒目。
"你是..."教授推了推眼镜，审视着周明远。
"周明远，计算机系大三学生。"周明远关上门，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我来是因为林雨桐。"
教授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拉下百叶帘，然后锁上了办公室门。"你怎么认识雨桐的？"他的声音变得紧绷。
"在缝隙世界里。"周明远直视教授的眼睛，决定开门见山，"她告诉我您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相信她研究的人。"
李明德教授的手微微颤抖，他示意周明远坐下，自己则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个小保险箱。"你知道'缝隙世界'这个词，说明你不是在撒谎。"他输入密码，箱门弹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笔记和几张照片，"或者，你也开始看到那个世界了。"
"不只是看到，"周明远从口袋掏出那张从图书馆找到的照片，"我进入了那里，遇到了黑雨衣人。林雨桐说他们是'守门人'。"
教授看到照片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雨桐失踪当天拍的。"他翻过照片，背面除了日期，还有一行小字："证据已收集，守门人不止一个。"
"您相信缝隙世界存在？"周明远问道。
"不只是相信，"教授苦笑一下，从保险箱取出一本旧日记，"我年轻时也曾短暂地进入过那里。"他翻开日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梦境和现实重叠的体验，"但我没有雨桐和你这样的天赋，只能偶尔窥见一斑。"
周明远感到一阵希望涌上心头："那您知道怎么救出林雨桐吗？她说守门人正在关闭所有出口。"
教授的表情变得凝重："首先，你必须明白缝隙世界的本质。"他指向墙上的一张大脑结构图，"传统科学认为梦境和现实是分离的，但雨桐的研究表明，在某些特殊条件下，人类意识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层面。"
他拿出一张纸，画了两个重叠的圆圈："缝隙世界就是这两个层面的交界处。普通人无意识地穿过它，而像你这样的'预见者'能够有意识地停留在那里，甚至带回信息。"
"那守门人是什么？"
教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这是最危险的部分。守门人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他们是长期停留在缝隙世界中的意识体，有些自愿留下，有些...是被困住的。他们的职责是确保两个世界的平衡不被打破。"
"平衡？"
"想象一下，如果所有人都能自由穿梭于梦境和现实之间，会有什么后果？"教授严肃地说，"社会秩序崩溃，时间感错乱，甚至现实结构本身都可能崩塌。守门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方式就是...清除那些过于接近真相的人。"
周明远想起黑雨衣人的裁纸刀，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所以林雨桐..."
"她走得太远了，"教授的声音充满悲痛，"她发现了主动打开缝隙世界通道的方法，甚至记录下了守门人的活动规律。"他指向保险箱中的资料，"这些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研究成果。"
"她死了吗？"周明远直接问道。
教授沉默了片刻："在传统意义上...我不确定。她的身体从未被找到，但她的意识，或者说一部分意识，显然还存在于缝隙世界中。你现在见到的她，是介于幽灵和活人之间的存在。"
办公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窗外的鸟鸣都消失了。周明远注意到墙上挂钟的指针停止了转动。
"他来了，"教授突然紧张起来，迅速收起资料放回保险箱，"守门人能感知到关于他们的谈话。"
果然，办公室的门把手开始自行缓慢转动。教授一把抓住周明远的手臂："后门，快！"他推开书架旁的一扇隐蔽小门，里面是紧急楼梯。
"记住，"在周明远离开前，教授塞给他一张名片，"我的私人号码。下次见面不要来这里，他们会监视。还有，控制你的能力，每次使用都会加深两个世界的重叠，最终你会...分不清哪里是现实。"
门把手转动的速度加快，教授用力关上后门，将周明远推向楼下："去找镜子迷宫！那是雨桐最后的研究地点！"
周明远刚跑到三楼，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闷响和教授的惊呼，接着是一切归于寂静。他犹豫是否该回去帮忙，但楼梯间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上方缓缓降下。
黑雨衣人来了。
周明远转身继续向下狂奔，冲出心理学系大楼时几乎撞倒几个学生。他不敢回头，径直跑向图书馆——林雨桐的笔记本提到需要紫外灯，而图书馆的特藏室正好有。
特藏室空无一人，周明远锁上门，从工具柜里取出用于鉴别古籍的紫外手电。他颤抖着打开林雨桐的笔记本，在紫光照射下，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蓝色字迹和复杂图表。
"镜子迷宫位于旧实验楼地下三层，入口在锅炉房后墙..."周明远快速浏览着内容，"需要两面镜子相对而立，中间点燃三根白蜡烛，当镜中影像出现延迟时，通道即打开..."
笔记中还夹杂着许多警告："守门人无法被常规方式伤害"、"在缝隙世界中死亡意味着意识永远消散"、"现实世界的物品带入缝隙世界会获得特殊属性"...
最后一页是一幅精细绘制的地图，标注了镜子迷宫的内部结构和几个关键点，其中一个房间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核心控制室，所有通道的中枢。找到我。——L"
周明远正想仔细研究地图，突然听到特藏室外有脚步声接近。他迅速关闭紫外灯，笔记本上的字迹立刻消失。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没有时间从正门离开了。周明远环顾四周，发现特藏室有一扇通风小窗。他踩上书架，勉强挤过窗户，落在图书馆后方的灌木丛中。
膝盖和手掌被树枝划破，但周明远顾不上这些。他必须回到宿舍拿些必需品——手电筒、打火机、白蜡烛（宿舍里正好有室友用来制造浪漫气氛剩下的），然后前往旧实验楼。
校园里的红色气球似乎更多了，几乎每棵树上都系着几个。更令人不安的是，周明远开始注意到一些路人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眼睛偶尔闪过红光——就像被守门人附身或影响了一样。
宿舍楼前，张浩正在和几个同学聊天。看到周明远时，他挥手打招呼："嘿，明远！你错过了一场好戏，昨晚—"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老天，你看起来像被鬼追了一样。"
"差不多吧。"周明远勉强笑笑，注意到张浩手腕上系着一个红色气球的绳子，"新装饰？"
"这个？"张浩困惑地看了看手腕，"不知道哪来的，今早醒来就在我桌上了。挺酷的，不是吗？"
周明远胃部一阵绞痛。守门人的影响正在扩散，通过那些气球。他必须加快行动了。
宿舍里，其他两个室友还在睡觉。周明远轻手轻脚地收拾背包：手电筒、打火机、三根白蜡烛、一瓶水、几块巧克力，还有从书桌抽屉里翻出的小折叠刀——虽然不知道对守门人有没有用。
他刚拉上背包拉链，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转头看去，一个黑雨衣人正站在宿舍楼对面的树上，猩红的眼睛透过窗户直视着他。更可怕的是，这次周明远能清晰看到那张没有特征的脸——就像被高温融化的蜡像。
"明远？"张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看什么？"
周明远猛地回头，看到张浩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眼睛在阴影中微微发红。
"没什么，"周明远强作镇定，"只是...一只奇怪的鸟。"
"是吗？"张浩走进宿舍，随手关上门，"你知道吗，今早有个穿黑雨衣的校工问我认不认识你。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一个叫林雨桐的女孩。"
周明远的心跳加速，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小刀："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张浩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不像他本人，"...你逃不掉的，预见者。"
张浩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扑向周明远。两人撞在书桌上，杂物散落一地。周明远拼命挣扎，但张浩的力气大得惊人，双手像铁钳一样掐住他的脖子。
"他答应给我力量，"张浩——或者说控制张浩的东西——狞笑着说，"只要我把你带给他。"
氧气逐渐减少，周明远的视野边缘开始变黑。在绝望中，他集中全部意志力，想象宿舍变成一个扭曲的空间，就像缝隙世界那样。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但效果立竿见影——宿舍墙壁开始蠕动，像生物般呼吸；天花板垂下丝状物；窗外景色变成了一片血红。最重要的是，张浩手上的红色气球突然爆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张浩像被电击般抽搐起来，松开掐住周明远的手，跪倒在地干呕。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睛恢复了正常，充满恐惧和困惑："发...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
周明远咳嗽着爬起来，发现宿舍正在恢复正常，但速度很慢。更糟的是，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两个世界的界限在他周围变得不稳定了。
"听我说，张浩，"他抓住室友的肩膀，"你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现在它暂时离开了你，但可能还会回来。我需要你保持清醒，不要碰任何红色气球，明白吗？"
张浩茫然地点点头，显然吓坏了："那是什么...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但又醒着..."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是。"周明远抓起背包，"我必须走了，为了救自己，也为了救其他人。如果...如果我三天内没回来，去找李明德教授，告诉他'镜子迷宫'。"
不等张浩回应，周明远冲出宿舍。走廊里，几个学生奇怪地看着他，但没人阻拦。他必须赶在更多被控制的人出现前到达旧实验楼。
校园里的异常现象越来越明显：喷泉的水倒流，树影朝错误方向倾斜，甚至有人倒着走路却无人察觉。周明远低着头快步前行，避开那些系着红色气球的地方。
旧实验楼被警戒线围住，门口挂着"危楼，禁止入内"的牌子。周明远绕到建筑侧面，找到一扇半地下室的窗户，玻璃早已破碎。他钻了进去，落入一片黑暗中。
地下室的空气潮湿腐朽，手电筒的光束照出墙上大片的霉斑和奇怪的符号——与林雨桐笔记本上画的如出一辙。根据笔记，锅炉房应该在走廊尽头。
黑暗中，周明远听到细微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金属。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终于找到标有"锅炉房"的铁门。门锁已经锈死，但门轴松动，用力几脚就能踹开。
锅炉房内空间比想象中大，中央是早已停用的老式锅炉，四周堆满废弃器材。最引人注目的是后墙上那面巨大的镜子——有人用红漆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与笔记本上的完全一致。
周明远按照笔记指示，从背包取出三根白蜡烛，在镜前呈三角形摆放并点燃。然后，他从杂物堆中找出一面小化妆镜，调整角度使其与墙上的大镜子相对而立。
烛光摇曳中，两面镜子互相反射，形成无限延伸的光之隧道。周明远站在特定位置，看着镜中无数个自己的倒影。起初一切正常，但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异常——大约第十层反射的那个"自己"，动作比其他慢了半拍。
"当镜中影像出现延迟时，通道即打开。"周明远想起笔记上的话。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大镜面。与上次一样，手指穿过了看似坚固的镜面。
身后突然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周明远回头，看到三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门口，眼睛血红，脸上带着诡异的统一笑容。中间那个举起手，手腕上系着十几个红色气球。
"他让我们来带你回去，"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重叠在一起，像多人合唱，"守门人在等你。"
周明远没有犹豫，转身冲向镜子。在跳入镜面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气球集体爆裂的巨响，接着是那三个被控制的学生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
然后，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当周明远重新获得平衡感时，他站在一个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中。每个镜面都映照出他的身影，但那些倒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甚至向他招手。
迷宫中回荡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林雨桐的，但来自四面八方："欢迎来到镜子迷宫，周明远。在这里，真相与幻象只有一面镜子之隔..."
镜子迷宫中的空气凝固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液态金属。周明远站在无数镜面的交汇处，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有的惊恐，有的愤怒，有的甚至向他伸出手，仿佛要将他拉入镜中世界。
"林雨桐？"他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被无数次反射后变得扭曲陌生。
没有回应，只有那些倒影无声地注视着他。周明远从背包里掏出林雨桐的笔记本，紫外灯照射下，迷宫地图再次浮现。地图显示迷宫呈螺旋状，中心标着红圈——那就是控制室的位置。
他选择左侧通道前进，镜中的倒影们同步移动，但动作微妙地不同步，像信号延迟的直播。通道尽头是个三岔口，根据地图，应该走中间那条。然而当他转向中间通道时，所有镜中的"他"却齐刷刷指向右边。
"幻觉..."周明远提醒自己，继续按地图前进。刚迈出几步，右侧镜面突然破裂，一只苍白的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他的手腕。
"错误的选择。"镜中的"周明远"狞笑着，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下面猩红的肌肉组织。
周明远奋力挣扎，另一只手掏出小刀刺向那只手臂。刀锋接触镜面的瞬间，整个通道的镜子同时震颤，发出高频嗡鸣。抓住他的手松开了，所有镜中的"他"都退后几步，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
"现实世界的物品在缝隙世界有特殊属性..."周明远想起笔记上的话，更加握紧了小刀。这把普通折叠刀在这里似乎是件强大武器。
迷宫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呼出的白雾在镜面上凝结。周明远不断查看地图，避开那些镜中倒影行为异常的区域。有几次，他分明看到某些镜子里映出林雨桐的身影，但一转身就消失了。
转过一个急弯后，通道突然变宽，形成一个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周围环绕着七根蜡烛，与周明远带来的白蜡烛一模一样。镜面上用血红色的液体写着："只有真实之眼能看穿虚幻"。
周明远走近那面大镜子，发现它不像其他镜面那样反射影像，而是显示出不断变化的场景——校园的不同角落，心理学系办公室，甚至他的宿舍。就像某种监视窗口，观察着现实世界。
"这是控制室的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明远猛地转身，看到林雨桐站在几步之外。她比之前看起来更实体化，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红色卫衣也褪成了粉白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手腕上有一个红色印记，像被烙铁烫过的气球形状。
"你...是真的林雨桐吗？"周明远没有放松警惕，小刀仍握在手中。
"部分是。"她苦笑着抬起手腕，"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现实中的我正在医院昏迷不醒。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意识投影。"
"昏迷？但李明德教授说你失踪了..."
"身体在医院，意识在这里。"林雨桐走向大镜子，"我被前任守门人——那个黑雨衣人——困在缝隙世界，作为新一任守门人的候选人。"
周明远皱眉："候选人？我不明白。"
"守门人需要定期更换，"林雨桐解释道，"因为长期停留在缝隙世界会腐蚀人性。前任已经超期服役三十年，变得扭曲而危险。他发现我研究缝隙世界后，决定强迫我接替他的位置。"
她伸手触碰大镜子，镜面泛起涟漪："但我拒绝接受他的力量，所以被他囚禁在迷宫核心。现在他想要你，周明远。你的预见能力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周明远想起黑雨衣人猩红的眼睛和滴着黑色黏液的雨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不仅能预见未来，还能改变它。"林雨桐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他来了！快，我们必须进入控制室！"
大镜子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行血字："真实之眼需要牺牲"。
"这是什么意思？"周明远问道。
林雨桐咬了咬嘴唇："要进入控制室，必须付出代价。上次我...献祭了一段记忆。"
没等周明远回应，迷宫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雨桐脸色大变："没时间了！他找到我们了！"
周明远看着那行血字，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举起小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地面，立刻被吸收，大镜子上的字变成了："代价已付"。
镜面如水面般分开，露出后面的通道。周明远和林雨桐刚冲进去，镜子就在他们身后闭合。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房间，墙壁上布满监视窗口般的镜面，显示着现实世界的各个角落。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红色光球，被无数细丝连接到各个镜面。
"这就是控制室，"林雨桐轻声说，"缝隙世界的中枢。通过这里，可以观察甚至影响现实世界。"
周明远走近那个红色光球，发现里面隐约有影像闪动——一个穿黑雨衣的人站在大学钟楼顶端，双手挥舞，无数红色气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在做什么？"
"试图完全打破两个世界的界限。"林雨桐的声音充满恐惧，"如果成功，现实和梦境将彻底混合，守门人将能直接干涉现实世界。"
周明远突然注意到房间一角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他走近查看，发现是林雨桐更详细的研究记录，最新一页写着：
"赵明远，心理学系前教授，1989年失踪。首位主动成为守门人的研究者，目的是永远探索缝隙世界。但三十年的孤独使他疯狂，现在他想要彻底摧毁两个世界的屏障。"
"赵明远？"周明远念出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熟悉。
"那是他的真名。"林雨桐走到他身边，"也是你的..."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解释。控制室的入口镜子被暴力击碎，黑雨衣人高大的身影跨入房间，雨衣上的黏液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多么感人的重逢。"黑雨衣人的声音不再伪装，听起来像个受过教育的老者，"林同学，我给了你成为守门人的荣耀，你却一再拒绝。而现在，你把这个男孩带到了控制室...真是讽刺。"
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真容——那是一张部分融化的脸，像被高温扭曲的蜡像，但依稀能辨认出学者般的五官。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相貌与周明远有几分相似。
"你...你是谁？"周明远握紧小刀，尽管知道可能无济于事。
"赵明远，心理学系前教授，也是..."黑雨衣人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可怕的笑容，"你的祖父，周明远。"
周明远如遭雷击，记忆闪回童年——母亲曾提到过，外祖父在他出生前就失踪了，是个"痴迷于梦境研究的怪人"。
"不可能..."
"1989年，我发现了缝隙世界的存在。"赵明远——现在该称他为守门人了——缓缓说道，"就像你现在一样，我着迷于它的可能性。于是我自愿成为守门人，以为能永远探索这个奇妙的维度。"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但我没料到代价是如此沉重。三十年孤独，看着亲人老去死去却无法触碰，人性一点点消磨殆尽...直到我发现你，我的血脉继承者，拥有比我更强的天赋。"
守门人向红色光球伸出手："有了你的能力，我就能彻底打破界限，让两个世界融合。届时，我不再是困在缝隙中的幽灵，而能真正地...存在。"
"你疯了！"林雨桐喊道，"两个世界融合会导致现实结构崩溃！人们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社会秩序将瓦解！"
守门人狂笑起来："那又如何？当所有人都活在永恒梦境中，谁还需要秩序？"
周明远突然明白了守门人的真正计划——他要将全人类拉入一个永恒的集体梦境，自己则成为这个梦境的主宰。
"我不会帮你。"周明远站到林雨桐身前，"林雨桐说得对，这会导致灾难。"
守门人的笑容消失了："你以为有选择吗，孩子？"他猛地挥手，控制室的镜子全部变成血红色，"要么帮我打开大门，要么永远困在这里，看着现实世界被我一点点侵蚀。"
房间开始震动，镜面中的影像变得扭曲可怕。守门人的身形膨胀，雨衣下伸出更多触手般的黑影："最后机会，周明远。加入我，我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周明远看向林雨桐，后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假装犹豫："我...我需要知道具体怎么做。"
守门人立刻放松了些："很简单，将你的血滴入控制核心，"他指向红色光球，"然后说出开启的誓言。你的预见能力将成为桥梁，连接两个世界。"
周明远慢慢走向光球，左手仍在流血。守门人贪婪地盯着他的每一步，触手兴奋地舞动。就在距离光球一步之遥时，周明远突然转向，将血手按在了墙上主镜面上。
"我拒绝！"
鲜血接触镜面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爆发出刺目白光。守门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雨衣在光线下燃烧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咆哮着扑向周明远。
林雨桐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液体泼向守门人。液体接触到他时，立刻变成银色火焰，吞噬了大半雨衣。
"记忆之水..."守门人惊恐地后退，"你怎么会有这个？"
"上次来控制室时偷的。"林雨桐冷笑，"用记忆换来的武器，专门对付你！"
趁守门人忙于扑灭身上的火焰，周明远继续将血涂抹在镜面上，口中念着从林雨桐笔记本上学到的逆转咒语："以真实之血，分离虚与实..."
控制室的镜面一个接一个恢复正常，显示出的现实世界场景也不再扭曲。红色光球剧烈闪烁，连接的细丝根根断裂。
"不！"守门人挣脱火焰，冲向周明远，"我要杀了你！"
周明远来不及躲避，被守门人扑倒在地。那张融化的脸近距离更加恐怖，腐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裁纸刀变成的短剑高高举起，对准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林雨桐从侧面撞开守门人。短剑偏离目标，刺入周明远肩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守门人转身抓住林雨桐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
"我先解决你，叛徒！"
周明远忍着剧痛爬起来，看到控制室中央的红色光球已经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他冲向光球，用沾血的手一把抓住它。
"周明远，不要！"林雨桐尖叫，"直接触碰核心会—"
太迟了。周明远已经将光球从基座上扯下，用尽全力砸向守门人后背。光球接触守门人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目红光。
周明远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守门人跪在地上，红色光球嵌在他后背，像某种寄生生物般脉动。他的雨衣片片碎裂，露出下面不断变化的身体——时而是人类老者，时而是一团黑影。
"你...做了什么..."守门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把你和核心绑在一起。"周明远喘息着说，"现在，你要么维持两个世界的平衡，要么和它一起毁灭。"
守门人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不断在实体和黑影间切换。林雨桐爬到周明远身边，扶他站起来："聪明...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核心不稳定，整个缝隙世界可能崩塌。"
"怎么走？"
林雨桐指向唯一还正常的镜面——显示着大学医务室的场景："穿过它！快！"
守门人突然暴起，用最后的力量扑向他们："我不会...一个人...消失..."
周明远和林雨桐手拉手冲向镜面。在接触前的最后一刻，周明远回头看了一眼——守门人被红色光球完全吞噬，发出最后一声惨叫，然后化为无数红色气球，四散飞去。
接着，镜面如水般接纳了他们，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周明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肩膀缠着绷带，左手掌心有一道新鲜伤口。窗外阳光明媚，没有红色气球，没有黑雨衣人，一切正常得不可思议。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说。
周明远转头，看到邻床上坐着林雨桐——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林雨桐，穿着病号服，手腕上连着生理监测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手腕上有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气球形状。
"我们...回来了？"周明远声音嘶哑。
林雨桐点点头："缝隙世界恢复了平衡，但代价是..."她抬起手腕，"我们永远带着这个标记。这意味着我们还能看到那个世界的异常，偶尔甚至可能...回去。"
周明远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同样的红色印记清晰可见。不是伤痕，更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
"守门人呢？"
"消失了，但我不确定是否永远。"林雨桐望向窗外，"缝隙世界需要守门人维持平衡，现在核心自动选择了..."
她的话被开门声打断。李明德教授冲进病房，看到醒来的两人，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天啊...你们真的回来了！"
"教授..."周明远试图坐起来，"守门人...他是赵明远教授，我的..."
"我知道。"李明德沉重地点头，"赵教授是我的导师，也是缝隙世界研究的先驱。他三十年前的失踪一直是个谜，直到林雨桐发现他自愿成为了守门人。"
护士进来检查两人的生命体征，打断了谈话。等她离开后，林雨桐压低声音："教授，现在谁在维持缝隙世界的平衡？"
李明德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周明远和林雨桐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教授不知道核心最后的选择。周明远摸了摸手腕上的印记，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我们。"他轻声说，"核心选择了我们两个人共同承担守门人的职责。"
林雨桐睁大眼睛，随后缓缓点头："所以才有这个标记...我们既是现实的，又属于缝隙世界。"
李明德教授看起来既震惊又担忧："这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得小心使用这个能力。"周明远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确保不会有人像赵教授那样迷失自我。"
林雨桐补充道："也意味着我们能继续研究缝隙世界，但这次是为了保护两个世界的平衡，而不是打破它。"
教授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我会帮你们。毕竟，这是心理学最前沿的领域，不是吗？"
三人相视而笑。窗外，一个红色气球孤零零地飘过天空，但这次，它看起来不再那么危险，反而像是一种提醒——关于平衡，关于选择，关于两个世界之间永恒的舞蹈。
周明远握紧左手腕的印记，知道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同以往。但这一次，他准备好了面对任何异常——无论是镜子中眨眼的倒影，还是偶尔飘过的红色气球。
因为现在，他既是现实世界的周明远，也是缝隙世界的...守门人。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