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往昔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赵…我来了,我来陪你了……”谷江宁的声音颤抖。

  几分钟前,一个多星期没有休息的疲惫的谷江宁被老伴赵秀莲的主治医生欧阳医生叫到了老板的病房:“快去陪着您的妻子吧,老先生…她就要走了……”

  谷江宁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起来前几天的某个晚上,由于老伴病情突然恶化,儿女们和他一同被欧阳医生叫到医院,来病房探望老伴。那时候,女儿趴在已经半失去意识的老伴身上大哭,儿子紧握住老伴苍白的双手,眼里噙满泪水。“

  “不要搞得像告别一样啊,”谷江宁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感觉,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老赵不会有事的,前几次不也从昏迷中醒来了吗?别搞的好像告别一样啊…”小孙子志强坚定地望着谷江宁:“我相信爷爷…”

“滴滴滴…”

  “死亡时间,十二点四十六分…谷老先生,请您节哀啊……”

  “铃铃铃—”座机的电话声打断了谷江宁的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谷江宁又在睡梦中不由自主地回顾了一次妻子去世前后的事。

  “rainy,rainy,save me……”已步入深秋,昨晚下了雨,谷江宁在睡前用手机播放着妻子喜欢听的歌手滴草由实的作品《rainy》,放了一夜。旋律平和而深沉,融入谷江宁的梦境。

  “喂,您好。”谷江宁披上睡衣,下床,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宋副署长!您好!”

  “行了老谷,叫我老宋吧!”副署长宋勇不禁苦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啊,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咳,老宋啊,我这个老头子真不知道还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谷江宁还以为宋勇要找他进行什么警局的宣传活动,谷江宁一向怯场。

  “不是让你做演讲去,放心吧老谷!是这样的,曙光区上个礼拜最近发生了一起毒杀案,一直没有破获。而且由于最近的购物中心爆炸案———唉,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吧…警力更加短缺了,所以想麻烦你老帅出山。”

  “查案子的事儿好说,”听说不是去演讲,谷江宁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老宋你如果方便的话把案宗发给我吧。”

  “没问题!”见谷江宁答应的这么干脆,宋勇非常开心,“我现在就把案件全部内容发给你!你办事儿我绝对放心。还记得当年那个连环杀手案,咱俩……”

  “得了得了…老宋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咱就别翻了,等你有空儿了咱一块儿吃个饭,AA哈。”

  老朋友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不久,谷江宁就收到了宋副署长发来的电子邮件。谷江宁梳洗完毕后,沏了一杯花茶,茶香暂时驱散了谷江宁心中的阴霾。

  这起案件发生在十月十九号。被害者是曙光区一个有名的食品公司的社长刘红。死亡地点在自己的办公室,是中毒而死,技术人员只在她桌子上的茶杯里的乌梅茶中检测到了大量毒物。刘红是在外面买的瓶装乌梅茶,可是桌子上瓶子里没倒进杯子的乌梅茶并没有检测到毒物。刘红有强迫症,桌子上每个东西都有固定位置,茶杯有一个固定的架子放置,可是周围并没有检测出大量毒物,只有少量,可能是从茶杯中溅出去的。并且,自刘红拿着外面买的瓶装乌梅茶进办公室,倒进茶杯后,没有任何人进入她的办公室。刘红进办公室后由于一直有哮喘原因,先打开了加湿器——加湿器很大,开个十分钟满屋就会大雾弥漫,甚至桌子上、瓷砖天花板都会湿漉漉的。然后去办公室淋浴间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关上加湿器,开窗通风,后来喝了乌梅茶,中毒而死。

  谷江宁不禁皱眉,如果这个案子是谋杀,那么凶手是怎么在不靠近茶杯的情况下下毒的?

  谷江宁继续往下读,读到刘红的生意竞争失败者前一天晚上来办公室闹事,刘红报警后警察调解完毕平息了事件。此外,刘红基本上没有任何仇人,甚至她父母已去世、没有结婚,没有家人,如今事业蒸蒸日上的她没有自杀的动机,那么凶手杀她的动机是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法把毒物放进了她的茶杯?

  带着这些问题,谷江宁换好衣服,拿上见老朋友的礼物和车钥匙———两个礼拜前,谷江宁通过了体检,可以开车上路了,儿子谷城送了他一辆老式路虎。

  曙光区离谷江宁的住所约五十分钟车程。越往远郊曙光区开,雨好像下得越大了。

  曙光区警局的供电设施出了些问题,没法开灯,在阴雨的秋日似有些昏暗。供暖日还没到,屋里有些湿冷。谷江宁穿过长长的昏暗走廊,来到了老朋友曙光区警局局长成元裕的办公室。

  “老成,好久不见啊。”谷江宁从怀里掏出礼物———一瓶白虎牌白酒。

  “哎呀!好久没喝这个了,谷哥啊,还是你懂我!”成局长看到老朋友很高兴,“哇,宋副署长搬来的救兵原来就是你啊!”

  “是啊,咱又一块儿查案了,上次咱俩合作查案都得半个世纪之前了吧…”谷江宁进入正题,“老成啊,刘红那个案子,你怎么看?”

  “谷哥啊,我是有这样一种推论。我觉得凶手可能是把毒药放进了一个胶囊内,扔进了乌梅茶的瓶子,胶囊浮在上面,倒茶的时候就倒进了杯子,等刘红洗完澡,胶囊就融化了,毒药融化在了杯子里,谷哥你觉得呢?”

  “嗯……我只能说不排除这种手法,可是这种手法有风险啊,万一刘红看见胶囊了,扔了,不就失败了吗。”

  “是啊……现场除了茶杯里别的地方没有检测到任何毒物。我们调查了乌梅茶是哪里买的,发现是在远郊运河区的运河第一小学附近的一个小卖部买的。由于我的警员们都在处理爆炸案,我自己拿着刘红的照片去运河区到处问有没有人看见过她,结果只有那个小卖部老板记得她。”成元裕捋了捋头发花白的头发,“接下来我说的是宋副署长给你的材料上没有的。刘红是技校毕业,1993年的时候在运河第一小学食堂工作,1993年10月8号,二十个孩子由于刘红操作不当食物中毒,其中一个叫刘市的孩子大脑受损留下了严重后遗症。”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谷江宁有些吃惊。

  “可是我们在搜查了刘红的家后发现了刘红1993年的日记,我们看到了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我来给你读一段。”成元裕拿出日记复印件的一页:“咳咳。冷雨像冰刀一样割着我的脸,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到现在都浑身发抖。我跟食堂的吴阿姨说过,今天的豆角好像有些夹生,她在儿子出车祸以后长期酗酒,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二十多个小朋友下午被送进医院……校长找到我们,吴阿姨跪在地下拼命磕头求校长不要开除她。当时的我一股热血上涌,不知为什么,我直接告诉校长:‘这件事情我来担当吧…我也有责任……’吴阿姨转而对我磕头道谢,我拉她起来…………只有学校门口小卖部温温的乌梅茶能让我平静下来……”

  读罢,谷江宁和成元裕都沉默了。

  “走吧,咱们去运河小学问问校长吧,校长一直没有换。”成元裕道。

  谷江宁开着新车,和成元裕一同前往运河区。

  “项校长,为了推进刘红死亡案的调查,请您回忆一下九三年的事。”谷江宁和成元裕说明来意后,请校长回忆一下1993年的往事。

  “啊…….其实事情确实像你们刚才给我看的刘红的日记一样,她确实是为吴波顶罪的,只不过当时没人让她怎么做,她自愿这样…”校长浑浊的眼眸望向天花板,“不过后来吴波又犯了错误。一个孩子跟她明确说过对花生过敏,她却给人家打了花生酱,导致那个叫张哲的孩子过敏,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这次副校长也保不住她了。那个学生家长”

  “你知道吴波长期酗酒,为什么还不开除她?食堂对孩子们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地方你做校长的不会不知道吧?”谷江宁气血上涌,成元裕立刻拍拍他的大腿拦住他。

  “我也没办法啊…吴波是副校长安排进来的,是亲戚,副校长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而且她儿子意外去世,家里的收入都靠她一个…”

  谷江宁愤愤不平地和成元裕从运河出来。谷江宁回身盯着小学操场上跑跑跳跳的学生们,盯得出了神。想起过去自己和老伴送刚刚上小学的小孙子谷志强上学,自己和老伴要和志强告别半天,志强才肯进学校。想到这里,谷江宁不禁眼眶湿了。

  “谷哥?是不是想老伴了……”成元裕拍了拍谷江宁肩膀,“我听人说了你妻子去世的事儿…….”

  “抱歉啊老成,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谷哥,霹雳火,你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啊,得跟我们哥们儿弟兄说一说,你别总是为了案子里别人的悲剧和不公难受,忽视你自己的难受,你有需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啊…”

  谷江宁挤出一丝苦笑:“放心吧!我没事的…咱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别介!别放香菜!”谷江宁阻止了抓了一把香菜要放进卤煮火烧碗里的服务员。

  “来了,吃吧!”谷江宁和成元裕二人吃着热气腾腾的卤煮火烧,阴雨天的湿寒顿时一扫而空。

  “铃铃铃”成元裕手机响了,“喂,好,我立刻回局里!”

  “老成啊,你真是个大忙人啊!”谷江宁帮成元裕叫了个网约车,让他赶回警局开爆炸案的会,自己独自吃着卤煮火烧。正吃着,谷江宁就收到了成元裕发的文件,里面有刘市母亲的住址以及刘红公司的地址。谷江宁休息了一会儿,便驱车前往刘市母亲陈红家。

  听罢谷江宁说明来意后,陈红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谷先生,刘市已经在零八年八月八号去世了。”

  就在人们都庆祝奥运会的那个被烟花爆竹声充斥的夜晚,谷江宁面前这位瘦弱的老妇人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看着儿子的监控器上数条曲线变成毫无生气的直线,就像数个月前谷江宁妻子的监控器一样。

  “抱歉陈女士,不得不问您一下,十月十九号早上五点到九点您在哪里?”

  “那个时候啊,”陈红的声音很轻,“我一个人在家…”

  虽然陈红的不在场证明并不确凿,但是谷江宁凭借数十年的办案经验,并不认为陈红是杀人凶手。

  跟着,谷江宁去了刘春红的公司。

  保安亭外,几个孩子围着一个胖胖的老头。

  “你们看,这是什么牌?”胖老头举着一张罕见的九十年代的恐龙牌扑克牌,向孩子们展示。

  “红桃六!”孩子们齐声说。

  “哈哈,瞧好儿吧!”胖老头把扑克牌放进手心,吹了一口气,拿出来竟是一张大王。

  “神奇爷爷太厉害了!”孩子们惊呼。

  “哈哈,爷爷还有更厉害的呢……等一下哈”胖老头走向谷江宁,“请问您是刚才刑警先生电话里说的‘一会儿要来的老警官吗’?”

  “是的,”谷江宁苦笑,“不过我已经退休了。”

  “孩子们,我有点事情,这些钱你们先拿去买些吃的,我和这位爷爷有点事情说哈。”胖老头叫张抗胜。张抗胜支走了孩子们,和谷江宁谈起了案发的早上。

  “我那天早上,六点十分左右,刘总跟我打了个招呼,来公司上班了,然后我就一直在看报纸,直到七点半左右吧,警车来了…我才得知刘总死了…”

  和张抗胜谈完了案发早晨的事情后,谷江宁又和尸体发现者清洁工吕玲谈起话。

  “那天早上,刘总大概六点多进了办公室吧,然后她倒了一杯带来的乌梅茶就去洗澡了,我帮她打开加湿器后就去打扫大厅了,回来后,就看到裹着浴巾的刘总瘫倒在椅子上,嘴边有白沫,死了…我愣了一会,立刻去报警。”

  谈罢,谷江宁和看案发现场的警官打了招呼,走进刘红办公室。办公室天花板是黑色底子有白花纹的瓷砖,颇有一种梦幻的感觉。由于刘春红有强迫症,所以办公桌上杯子有一个专门放置的架子。

  看罢现场,已是下午四点,谷江宁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休息,因为明天是妻子九个月祭日,谷江宁全家要去公墓祭拜谷江宁的亡妻。

  的确如此。谷江宁自从妻子走后,眼神似乎就变得空洞,他常常凝视着远方,今早也一样。无论在暖气烧得燥热的家里,还是坐在儿子带自己去祭拜妻子的车上,甚至到了墓地也是如此……

  祭拜的过程谷江宁已经恍惚了,这恍惚是一种默默接受了现实的麻木。就像几十年前在东北做知青的谷江宁听到拨乱反正、自己可以回乡的消息后一样恍惚麻木……

  谷江宁清楚地记得那时已经和自己相恋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她轻抿嘴唇,微微点了点头。昏暗的灯光给她的脸庞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她双目有些无神得望着沾了污渍的纸门,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像阴郁深秋山间就要结冰的清凛小溪,流得舒缓。

  “爸,走了…”儿子谷城拍了拍谷江宁的肩膀,轻声说道。

  谷江宁挪动脚步,侧身从陵园走回车上,这时,他的目光却扫到了一个摆着鲜花的墓旁的某样东西。他看了看墓的主人,上面赫然写着: 张哲。

  谷江宁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小城、小丽!你们先走吧,我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谷江宁道。

  “爸…”谷城望着这位做了一辈子刑警的父亲,“您千万注意身体…不要太累着啊…”

  谷江宁理解儿子的好意,目送着儿女离开后,他走进了陵园管理处。

  “您好,我是谷江宁,退休前是个警察,现在我在帮曙光区刑警调查一起案件,”谷江宁亮出副署长宋勇给自己开的身份证明,“我想麻烦您调一下这两天陵园的监控录像。”

  看陵园的大爷擦了擦老花镜,仔细看了看谷江宁的证明,调取了监控录像。谷江宁一帧一帧地仔细看。

  “停!”谷江宁在监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捧着鲜花、拿着刚才自己在墓旁看到的东西,向管理人员道谢后走出管理室。谷江宁从怀中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墓旁的东西垫着塑料袋抓进去,系好,打了个车回到家中。

  “喂?老成!你们做过刘春红公司所有人的背景调查了吗?”路上,谷江宁就迫不及待给成元裕打电话。

  “做了啊,每个人我们都做了。”

  “那请你给我发过来一份吧!”

  “没问题,谷哥咱们别客气!”

  回到家后,谷江宁立刻打开电脑,查看自己心中的嫌疑人的资料,却遗憾地发现此人的简历不知道为什么少之又少。只看到此人简历写着此人八十年代开始就是驻扎在东欧的小报记者。美国轰炸南联盟时他作为战时记者,受了伤,一直在治疗2015年才回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张哲死了那么多年,而最近刘红才被杀的原因。

  可是张哲死时刘红已离职,他的死完全是吴波的责任,和刘红有什么关系呢?

  带着这些疑问,谷江宁登进公安局的资料库,得到许可后进入,查询张哲的信息。张哲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的爷爷奶奶的信息查不到。再查吴波,2009年时她已因为宫颈癌去世。

  无奈之下,谷江宁再次披上大衣,前往一位长期在塞尔维亚居住,今年由于疫情才回来的老朋友刘恩。

  “就是这个人!”谷江宁在酷爱拍照片刘恩家看他在1999年的塞尔维亚拍的老照片,发现了他要找的人的照片,立刻拿手机拍下来。

  “这个人我还认得他,很惨啊,”刘恩望向天花板吐了一口烟圈,“他1999年正在拍战争照片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他孙子在学校食物中毒死了…真惨,他这个人本来成分不好,十年动荡的时候儿子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但是孙子一直由他带,后来动乱结束他被平反了,再后来不得不去塞尔维亚时才把孙子又交给了儿子……他在战争中脑部受了伤,塞尔维亚的圣史蒂芬医院住了好久,后来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

  “谢了老刘!”谷江宁正道别想走,刘恩就劝住了他:“等一下,老谷,我前两天翻相册无意间看到这张照片…”

  是九十年代刘恩和他的妻子侯丽萍以及谷江宁和妻子赵秀莲两家人一起去日本伊豆海滩玩的照片。

  谷江宁接过照片,看见照片上的妻子白皙的脸庞和记忆中一样俊俏,眉黛中透着温柔,阳光把她的乌发染成金丝。旁边的自己也还一头黑发……

  谷江宁咽了口口水,止住哽咽,正打算向刘恩道别,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滴到了头发上。

  刘恩忙拿一张餐巾纸给谷江宁擦擦头发:“不好意思老谷,这老楼就是容易漏水…”

  谷江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关系,老刘!我倒要感谢你,你无意间提醒了我,我已经知道凶手的手法了!”

  谷江宁大步流星地走出刘恩家,刘恩站在原地满脸疑惑。

  “喂,老成!”谷江宁拨通了成元裕的电话,“我大概已经知道这件案件的凶手和凶手作案的手法了!请你带队去曙光区刘红公司的案发现场,还得叫上刘红的所有员工!”

  “好,就等谷哥你这句话了!”成元裕也十分开心。

  夜里,谷江宁又做了梦。说是梦,却也不是梦,只是不由自主地简单重复了一下九十年代他和妻子以及刘恩两家人去日本伊豆海滩的几个场景。

  梦越真实,醒来后的死寂越逼人。

  京城的深秋冷得刺骨,今天早晨起来乌云蔽日,阴冷晦暗。谷江宁拿了一把雨伞,开上车去了曙光区刘红的公司。

  “成局,谷前辈把咱们都叫过来干什么啊?”曙光区的许队长和马副队长很不理解。

  “等着吧,霹雳火谷江宁可不会让咱们失望的,别被他惊掉下巴就不错了。”

  正说着,谷江宁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刘红的办公室。

  “各位,今天把大家叫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我已经知道了这件案子的凶手和凶手的手法了。”

  此话一出,挤满了人的办公室一片嘈杂。

  “凶手知道刘红第二天要去运河小学附近考察项目,而每次刘红去考察项目都会买运河小学附近的乌梅茶带回办公室,所以凶手在头一天晚上就在正对着刘红放杯子的架子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涂上了毒物,这个凶手也知道刘红喜欢带饮料来办公室,而刘红把饮料杯放在架子上进去洗澡时,水蒸气以及开的很大的加湿器打在天花板上,形成小水珠,带有氰化钾的小水珠就滴落,滴在刘红的杯子里!刘红洗完澡开窗通风,就把水汽放了出去,无意间掩盖了凶手的手法。之后,刘红喝下有毒的饮料,毒发身亡。”



  屋内更嘈杂起来。

  “我阅读了刘红办公室的进出记录,凶手就是刘红死亡前一晚进入房间送快递的张抗胜。刘红死亡之后这里一直就被警察守着,因此天花板上应该还有你的指纹!”

  成元裕等人大为吃惊,而张抗胜表情却淡然。

  “张抗胜,其实我理解你的心情。”谷江宁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在下一秒就可能失去生命的战场上,接到了自己唯一能称作是亲人的孙子的死讯,这一定很难受吧…”

  谷江宁从怀中掏出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副罕见的九十年代“恐龙牌”扑克牌:“这是你放在张哲墓旁的吧…我在监控中看到你了。”

  “是的,是我。”张抗胜声音很轻,可房间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我把这副扑克牌放在小哲墓前,因为他生前最喜欢我变的扑克牌戏法……当年接到小哲的死讯后不久,我就被一块巨石砸中脑袋,康复了好几十年直到2015年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我一恢复,就立刻回国追查害死小哲的凶手,可是那个吴波已经死了….我了解了事情经过,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之前刘红替吴波顶过罪吴波才得以留在学校继续祸害孩子,刘红的所作所为不是担当、不是善良,是不计后果的轻率…她间接害死了小哲……”说罢,张抗胜拿出一个小药瓶,要把药丸吞下去。

  谷江宁一个箭步蹿上去,打掉他手里的药瓶:“所以你就混入刘红公司做保安伺机‘复仇’?不!你只是在宣泄你的怒火!”谷江宁怒目圆瞪,“你把命运给你的伤口、给你的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十年动荡使你儿子和你断绝关系,你与孙子相依为命,我很同情你……退一万步讲,导致孙子死亡的是吴波!你没有权利因为吴波死了就把复仇的怒火宣泄到无辜的人身上!你是张哲心里的英雄,是他唯一可以真正依赖的亲人,你也是找你玩的孩子们的‘神奇爷爷’,你觉得张哲在天之灵看到你因为他滥杀无辜,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坐牢会是什么心情?门口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看到‘神奇爷爷’被警察带走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样的阴影?你现在就这么死了,有什么去地下见张哲?”谷江宁咆哮。

  张抗胜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成元裕眼神示意许队长去逮捕张抗胜。

  谷江宁走回车里,雨夹杂着雪粒,下得愈发紧了。谷江宁想到刚才对张抗胜说的话。是啊,每个人都有愤恨,谷江宁也一样。虽然他从来不在儿子女儿和孙子面前过度显示自己对妻子逝去的悲伤,怕他们因自己难过更加难过。可此刻,雨天勾起了谷江宁和妻子的太多回忆,太多回忆涌上心头,谷江宁不由得大哭起来,这是他自妻子走后第一次这样…

  泪水不断落下打在汽车塑胶垫子上,就像窗外掺杂着雪粒的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

  车内的电台放起了滴草由实的《rainy》,轻柔舒缓的歌声融在雨声里……

  “别离我远去,别离我远去。如果那个时候我能说出口。此刻便能双手紧紧相牵吧……”滴草由实的声音冷峻里淡淡地透着悲怆。

  谷江宁感觉插在口袋里的手暖了起来,似乎是妻子离开的那日握住的她那双苍白的手残存的温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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