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雪(十八)

正式投入工作之后,就难有闲暇时间出门走走,每天都被电话会议,工作文件,上下级的汇报包裹着,文刀打心里把这些东西当做是裹尸布,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硬生生地裹成一具行尸走肉,眼前起伏而过的鸽群似乎衔着这裹尸布的一角,越飞越远,彻彻底底地将文刀释放,他又活了过来,迫切地想要跟叶清聊聊,哪怕那个人已经变得陌生,自己也看不透他,可内心对他的信任和亲切是别人无可比拟,有些话只能说给他听,有些话也只有他真的懂。一路走着,经过一个路口要等红灯,文刀看着眼前的斑马线,想起重回武汉初见疑似叶清背影的那天,也是在同样的一个路口,周围的建筑都那么相似,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城市总会被回忆淹没吞噬,而且回忆也慢慢变得不再真实,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剥离出去,从前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这场病,这段失败的婚姻,潜移默化地让他改变了太多。最大的变化就在于他变得可以坦然接受“你变了”这句一旦说出口就容易撕破脸的话,“你变了”简简单单三个字包含了失望、厌恶和说话人决裂的打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他开始直面自己的欲望。

满怀期待地造访,并没有得到回应,叶清家门口的脚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文刀止住了自己想要通过手机联系叶清的冲动,他执笔写字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文字无法准确完美的传递自己语言想要表达的意思,面对面产生的共鸣和情绪是文字无法承载的,他觉得与叶清共处一室的沉默也远比通过手机嘘寒问暖来的温暖。这种感情是很玄妙的存在,但不是不可捉摸,照文刀的话来说,思念是可以被具象化的:我想你了,我就会去见你,尽管我不会说我想你了。想念不该是说说而已,他奉为圭臬。

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会在原地等你。

没有碰到叶清,也错过了晚上的饭局,只好让助手招呼好大家,结了账再开车来接他去唱歌。唱歌定在了公馆KTV,武汉一家连锁规模最大的KTV。文刀到的时候,场子已经热了起来,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玩游戏喝酒的更是热火朝天,冯天起哄架秧子地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要罚酒三杯,鸽了他们这么久,众人也欢呼着起哄:“买单的来咯!”文刀讪笑着环视一圈,一一跟大家进行眼神交流,发现陆可染竟然也在,双目相对,猛地就移开了,似乎怕被她看到自己之前心里的小心思。不知所起的开心在心里散开来,挣脱开冯天,新开了一瓶白兰地,举在手里对着大家示意并高声说,罚酒我喝了!引来众人一阵欢呼。然后又挨个去碰杯,其实他只是想能和陆可染擦出些火花。等轮到陆可染的时候,他已经有一些上头了,一阵猛灌对他来说确实逞强了,他还是强撑着,手一边抖一边拼命想要稳住,支开助手亲自给陆可染倒了一杯酒,满脸通红眼睛有一些失神笑着对陆可染说,你的作品真的很优秀,我很喜欢。陆可染赶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酒杯,看着他,露出笑容脸颊隐隐约约显出两个酒窝,轻轻举高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文刀更有些醉了,酒窝里填满了迷幻的酒。一轮敬酒结束,文刀混入游戏区,他不擅长唱歌,却热衷于各类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更是他的强项,他鲜有败绩,不过惩罚倒是张口就来,毕竟是混迹于市场公关部门的老油条了。

天色渐晚,一些同事打算回家,一些表示要留下来通宵嗨歌,文刀作为发起人自然留了下来。他在送走冯天之后,一个人摸着墙来到卫生间,释放之后他觉得自己体内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可还是醉了不少,旋即准备回包间,一转头却发现陆可染在转角一间空的包间门口闭眼靠着,双腿微曲,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用两只轻轻夹着一根烟垂在一旁,香烟摇摇欲坠,烟雾扭动着细长的身体缓缓向上。她涂着鲜红色的口红,妖艳欲滴,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衬地愈发白亮,头发不再扎成马尾而是散落下来,遮住半边脸,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映在她身上,不可方物的美。听到有脚步声渐进,陆可染慵懒地睁开眼,斜着看了文刀一眼,似乎又喝多了,冷冷地带着挑衅意味的看着文刀,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女王。文刀被这眼神刺痛,走过去,伸手夺过还剩不多的烟,吸了一口丢在地上。陆可染眼神疑惑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文刀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迅速地低头吻了上去。陆可染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吻吓到还是怎样,迟疑了几秒任由摆布,随后肆无忌惮地回应回去,似乎这是场战斗,谁先结束谁就是败者。两头野兽激烈地碰撞,分开,又碰撞,狠狠地撕咬对方,喘息颤抖,想要把灵魂都侵占。陆可染拽住文刀的衣领,两人跌跌撞撞地闯进空包间的洗手间,关上门,紧接着又是一个热烈饱满的长吻,文刀的舌头被酒精麻痹地有些不听使唤,任凭陆可染又轻又软的舌尖在他唇齿间游动,冰冰凉还带着烟草香味。文刀双手一托,把陆可染抱上了洗漱台,双手在她身上摸索,三下五除二就褪去了她的外套和上衣,透过洗手台的镜子,他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自己,眉头紧皱,眼含凶光,他吓了一跳,解皮带的手停在半空。陆可染也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笑出声来,艹,你真特么打算在这里来一发?文刀本来清醒了一些,听到这句粗口体内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两只手不顾一切地又动了起来。陆可染一把抓住他,说,第一次你就想在这里么?换个地方,等会先走吧。文刀说,好。陆可染从洗手台上跳下来,穿好衣服顿了几秒款款走了出去。文刀愣在原地,这几分钟过得比几小时还久,缓缓扣上皮带,两手捧着冷水狠狠地拍打着脸颊,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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