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一世界,一花见天国

《关山夺路》是王鼎钧回忆录的第三部,也是让我感触最深的一部,它主要描写作者做为流亡学生,从汉阴的流亡学校出发,怀抱着一颗救国之心,投笔从戎,历经艰难险阻,一路翻越秦岭、穿过济州半岛,抵达沈阳,参加日军投降后沈阳城的接收工作。后来由于沈阳易主,又撤退至上海。最后登上了逃亡台湾的轮船。作者做为国民党的一名宪兵,最初的怀抱的理想是为党国尽忠尽责。结果他却发现理想与现实相去甚远,国民党军风军纪远不是他所期望 ,日后的败亡早有预兆。随着国共内战的发生,国民党的大势已去,作者做为共军俘虏受尽惊吓磨难,九死一生。凭借顽强的意志、不俗的学识及一路上奇迹般贵人的相助最终使得自己的生命没有似常人如蝼蚁般丧失在隆隆的炮火之中。

王先生以回忆录的形式不煽情、不呐喊,平心静气的人叙述他历经生死、大风大浪的一生,书中详细描述了抗战时期国民党如何从巅峰状态一步步失去人心,走向衰弱,共产党在大后方如何发动群众的力量从散兵游勇的星星之火燎原至人心所向、战无不胜的精锐部队。最终夺取了胜利,作者在乱世之下,从战争炮火的纷争中,一步步被命运无形的手裹挟着走到台湾,最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从卖文为生开始,一步步做到国民党大报的主编。退休后至美国大学任教至今 。

先不说抗日战争的峰回路转、不说国共内战的绪多事非,回看作者历经艰险、跌宕起伏的一生,做为一个母亲,我看到的是艺不压身,关健时刻多一门手艺就给自己多一份存活下去的机率、父母热心助人结下的善缘对孩子的荫庇以及在孩子心中从小播下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对孩子一生的影响。

作者做为流亡学生,本来在陕西汉阴就读于国立二十二中学,怀抱着除暴安良也为了能在前线积累惊心动魄的写作素材圆自己作家梦的美好心愿,在国民党宪兵团的一个连长巧言令色开出诸多空头支票的游说下选择了投笔从戎,岂不知国民党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未、军纪腐败、人心向背。作者从此进入一个生死未卜的大染缸。好在他从小在旧乡坤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从小被诗书浸染。开明有远见的父亲在家道尚可的情况下接待了各种来历不明、落迫逃难的江湖人士。父亲不求他们留下银元做为回报,只求不管他们有何种技能,有何种三教九流的本领,哪怕在作者家中只有一天半载的停留时间也要求他们为家中的长子——也就是作者本人讲述一下他们的看家技能,甚至传授一招半式。所以作者虽然受战争影响,在学校专门受训时间不长,但在家庭中打下了深厚的文学功底,而且对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技艺都有所了解,这为他日后出污泥而未染及最终能够实现自己最初的理想---以文学为安身立命之本垫定了很好的基础。

下面说说作者人生之中几个比较大的起伏点:一是参军以后,做为在被骗来的新兵,一般的新兵都被暴虐的长官施以种种非人的折磨。(那时候眼看大势已去的国民党军官在军营里以折磨被“骗来”“抢来”的新兵为乐趣。)作者在文中说“新兵训练与流亡学校的新生训练不同,设立学校是教学生如何求生,新兵训练却是教人求死”,很多新兵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只剩一颗求死的心。但是作者在此却发生奇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每一层地狱里都有一个天使,问题是你如何遇见他;每一层天堂上都有一个魔鬼,问题是你如何躲开他。“新兵营虽然是地狱,但是作者凭借优秀的文化资质得到一位善良、爱才的排长暗中保护,免于劫难。

二是作者成为宪兵后驻守沈阳城,后来城门易主,他一路跟随部队撤退到山东、上海。也是承蒙有位居高官的国民党同乡念及作者父母在当地的人品及口碑,帮他找了个差事能领官饷以此接济逃难途中的父亲和弟妹,才得于 一家人除母亲病死外其余人都幸免于难。

三是在上海即将解放,国民党官军抓住最后一根求生稻草,乘坐轮船逃往台湾,在船少人多,如潮的人群拼命挤上一条求生的轮船的时候,作者站立不稳,撒手下坠,眼看即将与一同逃难的父亲阴阳两隔之时,他“绝望中伸出一臂,幸而钩住了栏杆。可怜当初在新兵连咬牙切齿练过的单杠有了用处,我慢慢把身体举了上来。”可见人在险境中,有时不知什么样的技能什么样的力量就能帮到你生死转换。

作者的父亲是一位谨小慎微、有学识、有远见、忍辱负重的旧乡坤,在覆巢之下,为求完卵。可以放弃一切颜面尊严,为不至于在逃难的路上饿死。甚至训练儿女乞讨的本领。关键时刻这种本领还真帮助孩子渡过那段举目无亲、弹尽粮绝的难关。孩子的母亲是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在当地接待四方传道人无数,结下善缘。最后在自己不幸病死之后,还以她往日的美德和口碑。荫庇家人在逃难路上受到陌生人的恩泽回报。最终使得父亲与其他几个子女余生有幸在台湾团圆。

一切看似偶然的命运其实隐藏着必然的结果,如果作者不是从小在开明父亲的艺不压身的精心培育下,从小做为家中长子,在母亲“你必须要爱惜生命以承担照顾弟妹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强化教育下,在后面历经生死的劫难中可能运气稍有偏差、意志稍有松懈都可能丢失生命。也无从谈及以后实现人生理想及照顾家庭的使命感。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从作者个体的命运可以窥见父母言传身教对孩子的影响力,父母对孩子思想的启蒙会如何影响孩子的人生格局,从本书作者跌宕起伏的命运中即可略见一斑。这是一位母亲读完此书后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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