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灰暗得天空,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眉毛半眨间,随即黑色降临,弥漫至周围,侵袭我皮肤得每一寸。那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要倒下去,突然脚下有一股力量把我往屋子的方向拉去,再睁眼,已来到了床前。我把上半身砸向被子,嚎啕大哭,从未如此难过、屈辱、懊恼,这大概是我人生印象中最深层次、精神痛击最猛烈、事后反弹最严重的几次记忆之一了。
——引子
现在想来那一股莫名的力量,也只有小孩子才能拥有,才能突然爆发吧。我把这股莫明的力量,自谑为“超级赛亚人状态”,意为,此状态下,所有属性值成倍数增加。
事情开端,还得从之前说起。
小时的我与幼年期的狗兄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也正是因为有它,多年后的现在,我仍对犬类有种青睐感。要说以后的家庭组成方面,别的我不管,犬必须是其中一员。
时间线来到了我读三年级。
狗兄呢,也经过时间的洗礼,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那撮白花花的尾巴毛,也是整天竖起来打个卷儿,跟随臀部运动,一摇一晃,好不亮眼。特别是身上那黑与白,泾渭分明,像是在身上画了两条河,波澜壮阔却又互不侵犯,两种颜色组合在一起简直妙到毫巅。
农村是不缺家养狗的。基本上每家一条,大同小异,都属于看家护院类型。
每回放学,结伴走到村口,总会有几条影子冲向我们,这其中最醒目得还是我家的狗兄。我趁机向伙伴们炫耀,漂亮吧?我的!那样子,肯定是连鼻涕泡都喜出来了。
也正因此,我宠它不得了。
我最喜欢吃阿娘熬的腊肉大骨了,咸淡恰适,一嘴下去,连牙缝里都挤满了岁月静好。都给狗兄那肯定舍不得,我便用牙齿撕下来一块儿用手喂给它,自己再吃一口。阿娘看见了,总是嗔怪一声,叫我不要喂,一个牲畜怎吃得人吃的东西。每回我都应好,待阿娘走远了,又接着它一口,我一口,或者偷偷引狗兄来个僻静地儿,继续如此。
不过小孩子难免有腻得时候。
这样喂得久了,新鲜感淡了,也就没了耐心。谁料之前待狗兄太好,它倒是习惯了,饭点一到便盯着我看。要是坐着,还老把狗嘴蹭到我碗里来,很是嫌弃,连吃饭都没了兴趣。
我开始躲着它。但总得去盛饭吧,这时候不小心看到它那双期待的眼睛,这点我是受不住的。躲得过狗,但躲不过那双闪回在脑海里的眼睛啊。每回想躲,每回都妥协,让我又爱又恨。
又过了些时日。
那天放学回家。从校里到家是有段脚程的,成人二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到。小孩子慢些,路上嬉笑打闹,不到一小时也是可以回家的。下午的阳光斜洒在油柏路上,照在脸上婆娑如麻,似真又似假。
我们走至一半路程时。
同村的有人叫我:“诶,那不是你家狗嘛!”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真是狗兄,不过此时它隐在杂草里,一动不动。
同村的更是好奇了,纷纷上前去探个究竟。
凑近一瞅,顿时炸开了窝。
只见黑与白色的背后赫然又出现了一道亮白。定睛一看,果然是另一条狗。此时在夕阳下这两道身影重叠在后半部,尾尾相接,旖旎周旋。
脑袋里类似的场景一一浮现出来,还有的,是这种情况下大人们的反应。这些东西在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我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同村的爆发了一阵大笑。我定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无法置信得一幕。
笑声渐息,耳边传来声音:“诶,那白的是我家狗,是公的,以后你家有小狗崽子了,别忘了我们小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罢又是一阵哄笑。
我朝着他们怒吼道:“放屁!我们家才是公的!到时候你们家白白生小狗了,那只黑白小崽子就是我狗兄的!”
旁边那人看到我怒了,也不回我,只是拉着周围的人笑个不停。
我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眉毛半眨间,随即黑暗降临,弥漫至周围,侵袭我皮肤得每一寸,竟变得刺痛。
那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要倒下去,但也不晓得哪里突然有一股力量把我往屋子的方向拉去,再睁眼,已来到了床前。轰然砸向被子,嚎啕大哭,从未如此难过、屈辱、懊恼。
说来也是可笑,才那么大点就晓得何为颜面扫地了。不过一码归一码,那时的我就已经开始了一厢情愿,从未去挖掘事情得真相如何,只是单纯的“我以为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狗兄”成了“她”。
那撮白花花的尾巴毛,还有那身黑与白交织的长河,以及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在我心目中瞬间荡然无存。与之填充的,是一只身下晃动了一排肥壮的乳房,脏了兮兮,在垃圾堆里乱翻的黑白色母狗。那双眼睛定是黯然无魂,沉沦于母质。母爱无私伟大,但在那时,显然不是我所需要的。
自那以后,我从不会去拿阿娘的腊肉大骨去讨好一只牲畜,是的,牲畜怎吃得人吃的东西呢?只是经常一个人望着对面人家的那只叫小白的雄壮大狗,不住的叹气。
说到此,我与狗兄得故事尚未完结,却似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