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天，门口溜进来的冷空气，让坐在培训室台下的我一次清醒，专家站在大屏幕的光束中，幻灯片上的标题是“科学思维的养成路径”。他讲到一半时忽然停下来，推了推眼镜：“思维像肌肉，不锻炼就会萎缩。现在有了AI，很多问题三秒就能得到完美答案——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大脑习惯被代劳，它会不会慢慢锈成一块打不开的锁？”
我放在膝上的笔记本突然变得很沉。屏幕上，昨天让AI代笔的文章还开着，那些流畅得不像人写的句子，此刻正泛着冷光。我想起少年时第一次学写议论文，为想一个恰当的比喻在草稿纸上涂改整夜；想起大学写论文，在图书馆旧书架间穿梭，像侦探般从蛛丝马迹里拼凑观点。那些笨拙的、挣扎的、在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刻，原来都是思维在艰难地破壳。
可现在呢？需要观点时，我输入关键词等待生成；需要结构时，我选择模板一键套用。AI交出的文章永远逻辑自洽、用词精准，却像展览馆里的仿生花，美则美矣，闻不到破土而出的腥气。我曾以为这是解放——把机械劳动交给机器，让人专注于“真正的思考”。但当我对着空白文档枯坐半小时，却下意识点开AI助手图标时，忽然意识到：那个能独自在荒原里开辟路径的我，是不是已经悄悄迷路了？
散场时走廊嘈杂，人们讨论着AI写作的效率革命。我慢慢收拾纸笔，想起专家最后说的话：“工具没有原罪，但依赖会重塑大脑的沟回。”雨不知何时停了，积水映出破碎的天空。或许真正的困境不在于用不用AI，而在于我们还记不记得“思考”本身的模样——那种在不确定中摸索的忐忑，在困惑中绞尽脑汁的痛楚，在灵光乍现刹那的战栗。这些无法被量化的体验，才是思维生长的胎动。
回到家，我打开一份空白文档。光标在屏幕左上角安静闪烁，像在等待一个久违的起点。这一次，我没有点开任何辅助软件。窗外的冷空气悄悄溜进房间，一丝又一丝，缓慢而清晰，像某种复苏的印记。第一个句子挣扎了很久才诞生，生涩，粗糙，却带着体温。我知道写下的每一字都在对抗某种固化，像破冰船头撞开厚重的冰层——下面是深黑的海，是未知，是人才配享有的、笨拙而自由的深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