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也未能看到口罩下斑驳的面孔,然而她已经离我而去。--离树
"你好,我是斑驳",斑驳对坐在旁边的离树说到。
"谁,是谁在说话",离树竖起了耳朵。
"是我,我是斑驳,就在你旁边。"
离树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可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我被东西挡住了。"
"什么东西?"
"口罩。"
"口罩?"
"口罩。"
"你怎么会被口罩挡住?"
"因为我是一粒雀斑。"
"雀斑?"
"对,我是阿狗脸上的一粒雀斑。"
离数抬起头,死盯着熟睡中阿狗的脸。
"你能看见我吗?"离树问。
"不能,但我认得你的呼吸声。"
"如果我屏住呼吸那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
"为什么?"离树有些惊讶的咧开了嘴。
"因为你没有办法屏住呼吸,你是一条狗。"
离树惊呆了,因为他真的是一条狗,他也真的无法屏住呼吸。离树尝试了很办法,甚至有一次把头埋在了马桶的水里,可最后却吸了一鼻子水,害得离树咳嗽了好久。
"你为什么那么认识我,我们都没有见过?"
"是阿狗,阿狗她总是叫你,离树啊离树,每次你都哼哧哼哧的跑过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法屏住呼吸,别的狗也不行吗?"
"因为我有好几次听到阿狗骂你,叫你不要把头埋到水里去。阿狗以前也喜欢练屏气,也总是跟你一样把头埋到水里去,但阿狗也没有成功,每次都跟你一样呛一大口水。"
离树脸红了,虽然他的毛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其实我已经可以屏气三秒钟了,或许五秒钟,在我认识的狗里面没有谁能像我一样。"
"但是你为什么要屏气,你要去参加奥运会吗?"
"不是,我又不是国家运动员。练会屏气,我就可以去潜水了,潜到很深的地方去。"
"那你又为什么要潜到很深的地方去?"
离树想了想,挠了挠爪子。
"去年夏天我在河边散步的时候,一只螃蟹走过来告诉我说在河底里有一只很大的易拉罐。我说让他把易拉罐捞上来,可是他说易拉罐太大了钳子夹不动,我想看可以自己去看,可我又不会潜水。对了,你认识那只螃蟹吗?"
"不认识,可是…易拉罐又什么好看的啊?"
"那可是易拉罐啊!"
"我见过易拉罐,不都是圆滚滚的一个铁皮筒吗?"
"可那是住在河底的很大的易拉罐,你肯定没有见过。"
"好吧。"斑驳无可奈何的说到。
离树尝试着继续给斑驳解释那个易拉罐的重要性,可这时阿狗却醒来了。
阿狗一睁开眼就看到离树竖着两只耳朵盯着自己,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吠着什么。阿狗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是什么。阿狗实在不明白离树在想什么,有好几次阿狗撞见离树把自己的头埋进水里,有时候是在河边,有时候是在厨房。有一次阿狗早上起来上厕所,一开门就看见离树正把头埋在马桶里,地上还是一地的水,气的阿狗一大早就大喊大叫的,还被老妈骂了一顿。"哎,真是条蠢狗"阿狗心里默念,"早知道就不带它回来了。"阿狗想起了碰见离树的那天。
那天正是阿狗去找阿和,远远地就看见阿和蹲在一棵柚子树下逗一条狗,那是一条又黑又瘦的小奶狗。
"咦,这是谁家的狗,我怎么没见过?"阿狗问。
"这是花树下的崽,九个月大。"
"花树又下崽啦,今年它都下两回了。"
"对啊,上次下的三个,好不容易才送给别人,这次又下了三个,前两个废了半天劲才找到人养,最后这一只却怎么都没人要了,老妈一直说要把它丢掉,我只好把它偷偷带到这里,偷偷的养。"
"哎,但是这样养又不知道能养几天。"阿和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阿狗,耷拉着的眼睛一下子投射出热烈,阿狗突然心跳加速,就这样离树在阿狗家定了居。
想起阿和,阿狗忽地又有些伤心,阿狗已经好久没去找阿和了,"这些该死的雀斑!"阿狗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心中愤愤。从春天起雀斑就像发了芽一样在阿狗脸上茁壮了起来,一颗一颗,扎在阿狗眼里。等到阿狗终于下定了决心除掉雀斑,脸上那些红红的药水却让她不得不戴整整三个星期的口罩,在这段期间,阿狗只好忍着不见阿和,但她也终于开始焦急起来。
离树有些高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朋友,虽然她只是一粒雀斑。离树开始不再外出,每天都围着阿狗,只要阿狗一躺下离树就凑上去和斑驳说话,斑驳总是能让他感到惊讶,那种声音,那些句子,离树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条狗了。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离树涨红了脸,虽然他的毛是黑色的。
"…可你都没有见过我,如果你见过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等阿狗把口罩拿下来,我就可以看见你了。"
"我想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这几天感觉越来越没有精神,那些红红的东西太难受了,我想我可能是要死了。"斑驳的声音有些颤抖。
离树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什么是死亡,所以他也明白死亡的后果。
"我…我一定会见到你的…我还要给你看哪个易拉罐,还要…"离树开始啜泣了,像一条狗那样一阵一阵的。
阿狗今天很高兴,她终于又见到了阿和,她等了太久。
"怎么样,不会太严重吧?"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阿和关切的问,"真没想到那条狗会咬你,都是我的错,原来它一点都不像花树。"
"我也不知道,我一躺下它就从过来又抓又咬的,差点咬到我的脸,真是吓一跳。"
"哎,真是条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