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见阿婆,我是有些敌意的。
那时高二刚分班,由于我之前的班级管理出了问题,直接被学校解散了。于是我就作为一个插班生,被分到了阿婆所在的班级,也就是16班。
一节英语课上,英语课代表,也就是阿婆,站在高高的讲台上领读。她扎着一个小马尾,黑黑瘦瘦的,眼晴星星般明亮,从眉梢到嘴角都写着认真。然而那时的我心比天高,不喜欢服从于高层势力,初中时来自小镇的我对城市里的孩子也没留下好印象。于是莫名其妙地,我把那天认真的阿婆划到了『城市孩子』那一边,甚至有些要对着干的架势。
历史证明,我的第一印象从来没准过。我被分到了和阿婆一个宿舍,我不记得自已是什么时候放下敌意的,可能当天就忘了吧?总之,我们俩很快就打的火热,以当年时髦的'老公老婆'相称了。不过,为了显得更亲近隐晦一点,我们用的是叠称,也就是老公公和老婆婆。
与她熟了之后,才发现她不仅成绩好,性格好,还是个大美人!这让我的审美观有些颠覆,因为在我妈妈一直以来的暗示下,我应该才是最好看的女孩子。但是,我第一次发现有其他女孩子完胜了我!阿婆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要我说,当今女星中也只有佟丽娅能和她相提并论:标致的瓜子脸,又大又亮的杏眼,高挺的鼻梁,精致小巧的鼻头,整个人自带一丝俏皮与妩媚,笑起来眼波流转,春风拂面。我经常沉迷于她的美色无法自拔,在她旁边絮叨:“你怎么那么好看呢”“哎呀太好看了”。她却总是一副美不自知的样子,一笑而过。
我和阿婆,还有宿舍的其他两个女孩,都属于很能闹腾的。半夜的时候,我们不是卧谈,而且叠在一起打架。怎么打呢,总体来说就是你压我,我压你,谁压住了谁是boss,几个人杂乱地绞在一起,这边一个你的胳膊那边一个我的腿,最终弄到精疲力竭,满身大汗,抑或隔壁来敲门,才肯罢休。
除了叠罗汉,还有一个我们很喜欢的活动,就是一起光着身子拍肚皮。不知道当年是抽哪门子筋,夏天一起洗完澡在宿舍不想穿衣服,然后就一起拍起了肚皮,觉得很是有趣。黑暗而燥热的宿舍里几个光腚少女围着圈圈一起拍拍拍,仿佛印度某种古老的仪式,这景象也是够诡异的了。
阿婆是一个认真的小学霸,东西总是搞的整整齐齐的。而我却不喜欢收拾,床边上总塞的满满当当。我下过无数次决心向阿婆学习她的整洁之道,结果都以满满当当告终。最后也只能望婆兴叹,自认不如。
阿婆是个开郎的女生,人缘极好,好到基本上没有人不喜欢她。别看她这么好看认真,其实大部分时间是个很疯的丫头。教室里拿着扫把唱歌的是她,抱着我摔跤的是她,打雪仗被男生女生围攻的也是她。有天,男生们给她起了个外号:黑疯。外号的含义不言而喻。冬天的教室里,玻璃上是一层水汽,男生们就拿着伞把,在最上面的玻璃写她的新外号。男生写着,她在后面跟着擦着,倔强的不行不行的。
阿婆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有一天,食堂有人拿着筷子敲碗,叮咚叮咚地很吵。我刚准备喷,旁边的阿婆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跑到那个学生面前,礼貌地让他不要敲,声音马上就止住了。类似的事情一年后也发生了一次,那时宿舍的姐妹陆续搬出去住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天自习课,我情绪近于崩溃,惨兮兮地要找她出去聊聊。聊着自已多么想念她们多么难受,没几下我就号淘大哭起来。我伏在她肩上,哭的不能自已。这时阿婆一边安抚我,一边说去去就来。她径直走到几个男生前,叫他们把照片删掉-原来刚刚他们在偷拍我的丑样子。我在一边背过身,感觉她就像一个英雄一样在前面保护我,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阵阵暖流。
我高中时问阿婆,你觉得以后对象会是啥样的?她说应该是比较儒雅的,然后转而担心我,说我吃饭时喜欢夹对面人的腿,这以后有男朋友可咋整?
高考很快就过去了,可能是我和阿婆注定有缘,高考后,我去了南邮,她去了南师,两个学校相距只有几百米,于是我们依然经常蹭在一起。她和我说宿舍的七七八八,我和她分享自已的想法。我恋爱的消息也是第一个告诉了她。那天她本来是丧着脸,想找我吐槽的,没等她开口,我悄咪咪地说:“告诉你一个喜事。”“啥?”“我有男朋友啦”。她顿时喜笑颜开,说自已烦恼也少了一大半。
之后我介绍大肉圆给她认识,她应该是我第一个认识大肉圆的朋友。她总说我们俩像没长大的孩子。其实当时我们只是看起来嘻嘻哈哈,而实际上由于亲人离世,我也成长了不少。
这个事情,我在大学毕业多年后,才敢告诉她,我怕她担心。那时我在苏州读书,她在淮安工作,我放假去找她。她找到了她爱的人,开心地满脸娇羞。但是我一直觉得,重要的事要告诉重要的人。我们本来在逛街,站在一个玩具店门口,我故作轻松地说了这件事,希望能少一些给她带来不适。我看着她从惊讶,到心疼,到眼框泛红,到泣不成声。她捂着脸,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我一个人该多难过。我安慰她说我有大肉圆陪,而且已经这么久了已经没事了。我抱抱她,说我们别在别人店门口哭成一团,人家还以为怎么招了呢。她终于破涕为笑。这么久之后,我依然感动于,她总是为我的笑而笑,为我的哭而哭,她那天的眼泪,就像紫霞流在至尊宝心里的泪一样,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半年后和她的爱人举行了盛大而温馨的婚礼,我如愿以偿地当了她的伴娘。那天,五湖四海的朋友来到现场,乌乌央央。有一刻,我有些落莫:原来她有这么多的知心好友,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工作中的。有些人甚至不请自来,也要亲眼见证这一刻。她的好友们在舞台上站成一排,手拉手唱歌给她祝福。看到那么多人在乎她,喜欢她,我甚至有点吃醋,有种她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但是很快,我也就释怀了,觉得自已有点孩子气。她一直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生,只要她和我还是好朋友,就足够了。
前几个月得知她有了小宝宝,我比自已有了还要兴奋,无意识地开始关注丁香妈妈,开始收藏一些孕妈好物。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孕期是否顺利?真心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幸福美满、快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