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从幼时认字不多磕磕绊绊读书开始,到现今已经六十年过去,看着书架上几经淘汰留下来的书籍,不由得回想这与书相伴的不平静的六十年。 [字书开启的美妙世界] 每个人的童年都在故事中长大,当我第一次打开一本字书,连认带猜地读出书中的故事,就像在我童稚的心中打开了一扇神奇的门,从此听故事无须等候家人的閒暇。那时没有自己的书,于是把家人的书,包括哥姐的课本搜罗一遍,只要能看个大概,就要坚持看完,直到有了自己的读物---小人儿书。读书的习惯由此渐渐养成,每日必读成了生活的一个不可少的部分。 [读书与英雄主义情怀] 我这一代人深受前苏联文学影响,《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我的大学》、《青年近卫军》……,我辈每个人几乎都不止一遍地读过,它们伴着前苏联歌曲一道,浇灌着一代少年心中的激情,也深深地在我心中种下了英雄主义的情结。这情怀伴随一生,留给我们的是坚强、正义感和做人的骄傲。当然,后苏联文学给我们带来的不解与彷徨也不容忽视,《静静的顿河》、《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州委书记》、《叶尔绍夫兄弟》……在青春期以后,这些书带给我们的思索,从某种意义上说,为我们打下了独立思考的基础。
[从书中认识人世] 二十出头年纪爱上了世界名著,虽然当时“书荒”未过,但亲友家中总会有些藏书,当时最钟情于法国文豪巴尔扎克的系列小说《人间喜剧》,这个系列究竟有多少部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但《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等书让我爱不释手,在这些书中,我第一次认识了“人性”为何物,第一次体察到人与人之间无限复杂的关系,第一次感悟到了什么是人世,什么是人生。
[读书也曾战战惊惊] 七十年代初,当时在铁路上工作,一天从一个好友处得知,当天夜里11:00,将有一场针对所有人的大清查,我一听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虽不知清查的目标是什么,但当时我手中恰恰有几册借来的《板桥文集》,其中讽谕文字处处可见。在那个年代,因读书被扣上个借古讽今的罪名一点儿都不奇怪,还有我写给自己看的几大本日记与读书笔记!于是,趁夜黑无人赶忙把几本书和笔记本藏到材料库中,这才安然度过了清查。
[经历书荒] 60年代后期,新华书店除了毛泽东著作和语录,小说类只有《艳阳天》和《金光大道》两部,再有就是鲁迅杂文单行本,只好读鲁迅。那几年,鲁迅杂文每一篇都读过不下七八遍。鲁迅的杂文篇幅短无连续性,拿起就读,放下也不惦记。枕旁摆上一摞,睡前随手一抄,无论哪一本哪一篇,直看到困得睁不开眼。就这样看了两年还真看出了好处,我发现,论写文章骂人,鲁迅若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同样的话,中文有多种表达方式,鲁迅总能找到最直接、最解恨、最痛快淋漓的写法!他简捷的文风和精准的遣词造句,对我后来的文字生涯有很大的影响。
[用读书为社会教育补课] 与共和国同龄一代人最缺少的是社会知识教育,在最需要知识滋养的青春期,没有杂志,没有展览演出,没有广播电视告诉我们怎样做人,怎样度过一生。我们不懂得爱,不认识美,不知道个性,不知道人的价值,完全没有普世价值观的概念,心中有的只是忠诚、原则和斗争。甚至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仍不知怎样选择自己的爱人。于是,我们在无知中茫然等到了改革开放,面对巨大的社会变革,无奈的我们只能用业余时间读书、上学、函授,疯狂弥补自身学识的不足。然而,就像身体的先天不足靠后天是难于补上,最终,我们这一代也依然是知识结构不完整的一代。
[万事不求人,唯借书除外] 有一段时间是真的找不到书看。偶然听说谁手里有一部什么书,一定要千方百计借到手。我是个不喜求人的人,但唯独借书除外。我是这样借书的:
我:(多方游说他把书借给我看,要知道,晚一天没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我正在看,看完借给你 我:你明天要上班,一般晚上看书看到几点? 他:大概11点,要不明天起不来我:这样吧,我11点去你宿舍拿,我一夜看完,明天上班就还给你他:(无奈地)要不给你先看吧…… 就这样,在那个年代,我多了许多读书机会,并练出了快速阅读的习惯,借书和快读让我从那些年一直到改革开放后,读了大量的书。[买不如借,借不如抄] 这是古代文人对书的说法。买到手是自己的书,什么时候读都行;借来的书是要还的,得在还给他人之前读完;只有借不出来的书才会在主人处抄书,抄完也就读完了,而且是深读。 我也如此,很多书买时感觉是应该读的书,一旦买回家就不着急了,像这样等待閒时再看的书不在少数。像霍金的《时间简史》,总觉得应该看看,哪怕看不完。但又真心觉得买回来一定抽不出时间看,总会有排在它前面要看的书,最终还是忍住了没买。像这类因为应该看而买回家一直没看的书,现在书柜中还有一些,它们还在静静地等待我的闲暇。 [世事在变,人在变,书也在变] 文革后出版业繁荣,终于有书看了。经常光顾书店和书市,找寻未曾读过的书目。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出版的书籍竟然多到无法选择。许多书看书名、内容提要、甚至名人推荐语,都感觉不可不看,待买回家去细细读来,却发现是写手攒书,读来全无乐趣。后来才懂得,这是图书的商业包装!直到今天,我都在挑书读,每次去惠灵顿市图书馆,会用一个小时翻看十几本书,最后挑选三四本借回家,真能看进去的,可能只有一本半本。 [从饥不择食到充电到休闲] 66年我16岁,整整十年,我饥不择食地读我能遇到的一切书,在那肉油蛋副食全都凭票供应的时代,低劣的伙食也没有影响我因读书带来的精神上的享受。改革开放后,感觉到知识不够用了,则开始干什么学什么,现学现用。比如:为做群众文化工作学习音乐教育;为当秘书学习公文写作;为进报社学习新闻、广告和媒体运作等等,再有就是对自己知识结构的补充,这段时间约有30年。用当今的话,读书是为了充电。 退休了,读书少了目的性,每天不用上班,从早到晚只有一件事,就是哄自己高兴!于是,读书成了休闲,什么轻松读什么,什么好玩读什么。渐渐地那些充电的书、专业的书、励志的书一本一本、一套一套地送人,买来的书渐渐变成了精装、彩印、封套、木盒。钱越花越多,书却越买越少。
[电子书永远替代不了纸书] 买书原本是件很快乐的事,但随着图书市场化商业化的进程,买书也越来越不快乐了,原因无他,太贵!我辈工薪爱书人终于发现,购书计划与购书预算的距离,越来越大,大到除了再三再四地消減购书计划之外,无他法可想。 于是开始在网上看书,又买了电子书,下载几百万字的小说慢慢阅读。钱是省下了,但手捧电子阅读器的感觉,和手捧纸书的感觉实在是差得太多。尽管带一电子书出门,相当于带了一车书,但仍旧找不到读书的好感觉。 [腹有诗书气自华] 爱书、读书一辈子,到底读了多少书已经无法统计,甚至连读过多少种类也都无法统计。一个有几十年交情的挚友评价我,“读没用的书之多,无人能比”。仔细想想,他说的真对,我所读的书,几乎没有一本能给我带来直接利益;没有一本能让我与当下的社会习性成功接轨;没有一本能让我跻身成功者的行列。不过,读杂书是我终生所爱,即便没用也终不改初心。每当想到此,“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便自心中油然而生,我不知在他人眼中我是否“气自华”,却清楚地知道,正是六十年的读书生涯,成就了今天的我,无好坏,无贵贱,无高低。只要做到“知人情,明事理”,只要做到“直面人生,宠辱不惊”,便不枉了读书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