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末,我驻立在高铁站,在雾气中望着一班又一班的列车停了又走,呼啸着离开,目光扫视无数呼着白气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走来的“乘客”,却又与我擦肩而过,川流不息。虽早已不耐烦却又不敢错过每张面孔,目光也不敢过多地停留。“啪”地一声,肩膀被猛地一拍,心咕咚一沉,还未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随即映入眼帘,菱角分明,略带胡茬。我与阿鹏互相拍打着彼此,紧紧相拥。
饭桌上,阿鹏哈着气,“呲牙咧嘴”地塞下一块涮过的毛肚,紧锁的眉头看似舒缓了些许。从坐下到菜齐,阿鹏倒也自然,专心致志地吃着。当然,我们之间也无需客气。我曾在他来之前想过许多要我们老同学之间要讲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手足无措的人倒成了我。许久,我终于挤出一句老掉牙的话“最近还好吗?”,“凑活,高不成低不就呗”阿鹏头也不抬地嘀咕着“她………,婚期订了?”。“你是说静允?”我略带惊讶。“不然呢”他放下筷子挤了挤眉头,“也罢,反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管它呢!”。
阿鹏是我的大学同学,更是我的舍友,虽不像电视中演的那样是睡我上铺的兄弟,但实际上关系铁的与睡一个铺的比起来也差不离了。对于他这个人吧,如果非要说他的特点,那他的特点就是太没特点了,就算穿奇装异服混在人群中,你也不会多瞧他几眼,成绩就更不用多提了,考的不好但也挂不了。可静允不同,是我们外语系公认的系花,虽比我们小一级,可成绩名列前茅不说,还拉得一手好小提琴。用我们各个外语专业的学生的话来说,就是“无论多少种语言都难以赞美我们的静允妹子”,这话在现在看来是俗了些,但却形容地一针见血。她的出现也让阿鹏眼前一亮,仿佛上帝刹那间点燃了他大脑里的“小灯泡”并发出“叮”的一声,响彻脑海,形成无休止的音符。就在阿鹏送了N次奶茶,放学等了N+1次后,我们曾经认为那最不可能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在一起了,那段时间阿鹏似乎成了系里所有爷们儿的“公敌“,本来外语专业男的就少,这下可人尽皆知了。从此阿鹏不再是“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的跑,而是汇成了一个中心项———陪静允。
那年头,大街小巷不厌其烦地放着《老男孩》,手机还是半触屏的,买东西大多用的还是纸币。也常有一对情侣在糕点店前拉着彼此,傍晚的余晖被糕点的醇香所点缀,女孩拎着着奶茶,男孩催着糕点师傅急着拿给女孩买的蜜糕。下晚自习的铃不厌其烦地敲了又敲,可总有一对身影互相依偎着经过草坪中的小径走到宿舍楼下,安安静静,彼此互道晚安,明天又是有彼此的一天。夜似墨色般在天空渲染一次又一次,是白天困扰的偿还,杏花绽放了一茬又一茬,是时间留下的余香。就像是校园偶像剧说的那样“生活就像是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是苦还是甜。”,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总会被毕业季无情地碾碎,连渣都不剩,离校前阿鹏陪着静允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围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说的有很多,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静允,一年………,能…能…能等吗?”静允望着阿鹏,抬起头来又垂下,轻轻地一点,是那么地无力,可对阿鹏来说却足够了。后来宿舍的兄弟去了不同的城市,有的回了自己家附近工作,虽很少见面,但联系还是有的,当然也包括阿鹏,不在学校了,但他的生活中心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只是稍有变动,但内容大差不差“工作,给静允打电话,继续工作”。我们曾经摇头感叹“我去!这俩是奔着结婚了去了?”,虽然羡煞我们这些“旁人”,但终归是兄弟,祝福还是多于嫉妒的。就像是安徒生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将要走在了一起那样。我们似乎想象到了他们的婚礼。绿草坪,红地毯,白婚纱…………,还有他们俩,阿鹏身着西服单膝跪地说“静允,嫁给我吧”的场景。
可现实是现实,童话是童话,它们唯一交集就是“希望”,仅仅是“希望”而已,三个月以前在公司吃工作餐时,百无聊赖地翻开朋友圈,无意中看见了静允的笑容,穿着婚纱,令人如沐春风,可身边穿礼服的却不是阿鹏。舍长发消息道出了如同车祸现场般惨不忍睹的事因,在我们离校出不多快一年的时候,正好赶上静允生日,阿鹏跟领导请了假,连倒三班车回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买了那家老店的蜜糕和校门口的奶茶,阿鹏说过这是静允最爱吃的,到了宿舍楼底拨通了静允电话,“允允,今天你生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阿鹏掩饰不住喜悦,可就在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虽然距离那么远,可彼此紧紧缠绕的五指却被阿鹏瞧得一清二楚。“什么事呀?”静允有些好奇“我现在不在宿舍呢,你回学校了?”。阿鹏在电话的一边强挤出个笑容“没有,我开玩笑的,今天你生日,我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已,买些喜欢吃的。”。电话那头传来“嗯”的一声,然后就是“嘟嘟嘟…”的响声了。舍长告诉我:“阿鹏说以前他从不知道书中写的’脑子一片空白’是什么意思,但那天就是。”,阿鹏在校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街道上放的《方圆几里》令人昏昏欲睡,糕点店的稣香气息还是那么浓,只有阿鹏最不应景,最后打开屏幕有裂缝的触屏手机,用微颤的手发出来一句“我累了,咱们分手吧”………。然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哪来的就该滚哪去了”,大步流星地走向车站。从此生活中只剩下了“工作,继续工作”。看到这里,我低头看了看饭盒里的“绿色蔬菜”,顿时觉得不香了。
酒足饭饱后,阿鹏弹掉自己领口上的一块碎渣,将面前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扶着眼镜框看了看有些褪色生锈的表。“时间不早了,下次抽空去我那,咱再好好唠,这顿饭我就不客气了,你是东道主嘛”阿鹏笑着推了推我说,“列车快发了,这单合作谈不好,年是过不安稳了!”。我打趣道:“这么快就走,不玩几天了?”。阿鹏推了推眼镜,围上略微掉色的布格围巾,“我这是出差”阿鹏气乐了“不是旅游,以后机会多的是。”。走到站台,阿鹏突然转身低头用一种小到可有可无的声音喃喃道“见到那娘们,就说希望她………。”。“算了,也罢”阿鹏又摆了摆手“以后也见不着了。”。我笑着说“好”,目送阿鹏进车,祝他一路平安,望着这个“钢铁巨蛇”载着阿鹏越走越远。不知下次何时再见。
年后的爆竹声刚消停没多久,婚礼的礼炮如期而至,我在宾客间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阿鹏的影子,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来,但我却总抱着希望见到他的心态。“学长”静允看到我后拎着婚纱小跑过来“好久不见,就你自己来的吗?那家伙不会来了吗?”。“静允,新婚快乐,够漂亮的”我笑着道贺,“没错,就我自己,那家伙是指阿鹏?”。静允低下头轻声“嗯”了一下。我打趣道“那家伙事业心重,经常出差,他让我转告你,祝你幸福,谁敢欺负你,他随时来帮你削他。”。静允捂着嘴笑了,点了点头,或许是相信了也或许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吧。婚礼按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最后一项,新郎新娘敬酒,新郎是个笑起来很干净的小伙子,只不过不是阿鹏罢了。觥筹交错间,曾经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地浮现,酒过三巡,我忆起了他们路过彼此的世界时所耗的岁月。如果将爱情长跑比做平行线变成交线,在一个交点的尽力拥抱后越走越远。那么,我们都曾在一条叫“青春”的河流上独自乘孤舟漂流过,在通往不同方向的岔口遇到彼此,紧密相连,无惧过滔天巨浪,经历过狂风暴雨,都未将其拆散,可在风平浪静时将彼此推开,上了不同的岸边,一个隔岸相望,一个头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最终花开两朵,天各一边。我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只为记录下我们曾经的美好,时光的“”浪花”冲淡了我和你的海誓山盟,已经不记得咱们之间的种种'争吵,只记得你的好。希望下个路口再见时,彼此还可以说句:“你好,别来无恙啊!”。终于明白了,只有时间最懂爱。
或许我们都是这条“河流”上的乘客,只不过拿的是单程票,只能往前,直到终点。但终点是不同的岸边,转身回头看时,哪里还有你的身影。如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