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这么说“齐家、治国、安天下”,家为第一位。在漫长的岁月里,家一直以房子为依托,尤其是在外漂泊的人啊。他们谈起回家,这个家究竟于何处。
可是,随着时代的洪流不断袭来,房子还只是一辈子一所吗?因为社会发展、个人发展,想必我们都曾搬过很多次家,或者严格意义上是房子。每搬一次,你有哪些变化?身边的人事物是否还都在?一个新阶段又如何展开?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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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第一套房子是爷爷奶奶家,在津南区双港镇的一个带院子的平房。靠近马路的胡同,走进去一个4层台阶上的酒红色大门便是。推开大门是一个敞亮的大院子,院子的右手边是一个三开间,正对面是两间,半包围着院子,院子里有两棵大树,大树左边有一条小小的沟道,雨天的水就从这哗啦啦流向胡同。左侧的三开间里,正中间那间摆着冰箱、五斗橱、台柜和炉子。右侧那间是一个双人床、电视、沙发、立柜、茶几。左侧那间是一个大炕,可是奶奶家不生火,和一个双人床、立柜、电视、沙发。
爷爷家真是大得很,我从小都跟爷爷奶奶过。白天,爷爷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小海地的公园玩,我常常在后座上睡着,爷爷怕我掉下来,总会在路上跟我说话,还时不时的拍拍我。傍晚吃过晚饭,我就会跟爷爷在胡同口修车的老爷爷那坐着,他的店是在一个有4层台阶高的土堆上,我和爷爷坐得高高的,看着车来车往,人来人去,我能安静的看上半个小时。在那个土堆上,我还常做一件事,就是等,等姑姑带着表姐表哥来家里玩,等爷爷下班,等奶奶收摊。如果爷爷傍晚要去朋友家串门,我就会和奶奶坐在家门口和邻居聊天,院子里的大树刚好探出院子,成了一片树荫,但是这棵树也很调皮,经常会掉下来毛毛虫,让我别扭好久。
后来,听说政府要改造拆迁,这个消息一放出来,胡同里的人都琢磨着怎么改造房子让自己多拿点拆迁费。
爷爷采取的措施是盖房子。于是半个多月的时间,院子里的两棵已经长了30年的树被砍了,只留了树根,三开间门口加出了一条走廊,对面一米宽的距离盖起来了一排南房,于是,我的树没了,院子也没了,坐等拆迁。
在一轮轮交涉过后,爷爷终于同意拆迁方案,我们要搬搬到爸爸妈妈的房子里去。搬家那天的过程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有一件事记得非常清楚。
搬家后的第三天,我去菜市场路过奶奶家,我慢慢地走进胡同,酒红色大门已经拆了,三开间的窗户也拆了,只能看出大概的框架。我在里面转了很多圈,关于房子的故事一幕幕出现。
六年级的时候,奶奶患了胃肿瘤,整个胃全部切除,在三开间的左侧房间里,躺着的奶奶,我在床边跟她讲过的故事,给她梳过头发。右侧房间里,家人们唉声叹气讨论奶奶的病情,我第一次看到爷爷落寞的眼神。还有曾经姑姑们来时,哈哈哈的笑声,一切都没了。这个地方现在是天津大道双港的出入口,每次路过,我都会骄傲地指给别人,以前我就住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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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爸爸妈妈家以后,我们过上了五口人的生活,这个房子跟爷爷家格局一样,但是小了很多,拆迁消息出来了,爸爸把院子封了顶,上面留了一个天窗,夏天的时候真是太热了。对于这,我最喜欢的是春天傍晚满胡同的生炉子的烟火味道,这种味道从我搬走以后再没闻到过。
在这所房子的时候,我已经要中考了,爷爷也退休了,他和奶奶最喜欢的事是到隔壁的姑爷家聊天打麻将。后来这也要拆迁了,可是爷爷和爸爸这次怎么都不想搬,我们就做钉子户。旁边的邻居陆陆续续搬走了,只剩了两三家,政府要给我们断水断电,可是断了没两天也是熬不过我们,又恢复了。别人家拆迁以后,周围有很多钢筋埋在砖块里,爷爷奶奶闲来无事,就去拔钢筋回来卖废品。后来听奶奶说,那钢筋特别重,两三根就要100斤。
高二快放暑假前的家长会,我和同学排好了话剧《雷雨》要给家长表演,爸爸来电话说他没法来了,爷爷磕着了,他带爷爷去医院。我很着急“没事吧?”“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你安心表演吧”。
表演完毕,我打车回家,走过前面那些被拆的废墟,黑隆隆地就看到胡同里一盏特别刺眼的灯,家门口坐着好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人。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胡同口大声地哭了起来。家门口的人看到了我,赶紧喊了爸爸来接我,爸爸连拖带拽把我带进了灵堂,爷爷已经静静地睡着了。我还是不停不停地哭,这个家里,爷爷是对我要求最严格的人,而我也最听爷爷的话,直到从上个房子搬家前,我每天还和爷爷睡在一张床上。
我哭他们怎么不喊我回来,“我们都没见到活面”;我哭我以为爷爷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以后就痊愈了;我哭我整个世界好像都崩塌了。
爷爷的丧事办完后,奶奶带着我去二姑家住了一个月,她说“如果不是去拔钢筋,老爷子肯定不会没”。原来爷爷是面朝着那堆废墟倒下的,所以奶奶恨那个地方,我们要赶紧搬家。一个月后,我们收拾东西搬到了第一所房子的还迁房。我、奶奶、爸爸、妈妈,只是少了最爱我的爷爷。这处废墟,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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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子是一个六层的楼房,我们选的是101,一套90平米的两居室,如果还有爷爷,这套房子里住着的该是爷爷奶奶还有我。但是爷爷不在,我和奶奶住主卧,爸爸妈妈住次卧。就这样,我的第三次搬家,换了新楼房,有了卫生间,可是我并不高兴。
关于这所房子,记忆最深的是高三的陪伴。那时候,晚自习下课10点多,爸爸总在小区门口接我,进了家,奶奶给我准备了牛奶之后,他们就去客厅看电视,我继续学习。那时候,《乡村爱情故事》热播,爸爸和奶奶都特别喜欢,可是又不敢吵到我,所以不敢笑出声。奶奶睡觉总打呼,我听到就会睡不着,所以奶奶总是等我快睡着了再睡。
高三过去了,我去了有山有海的秦皇岛读大学,奶奶很舍不得,所以我每隔一两月都会回家一趟。记得那年十月一第一次回家,推开家门,姑姑、姨奶奶们都在,还有一大桌的饭菜,“你奶奶说不等你回来不让我们吃”抬头看看奶奶,好像又瘦了。奶奶原本200斤,那场胃肿瘤切除整个胃以后,她就吃的很少,每顿六七个饺子,到我上大学时候,她已经手术后4年了。奶奶怎么还剩110多斤,“想你想的”。那次返校,奶奶把我送到车站,看我上了公交车,默默地转身走了。
这样来来往往的日子过了三年多,这三年,二姑搬了过来,陪着奶奶。这三年多,我也听过奶奶胆结石吃不下饭,去医院治疗,但是他们依然是事后告诉我的。
直到2014年1月,那个寒假,我回到家,看到奶奶一顿只能吃3个饺子了,家里人很着急,带她去医院输营养液。我在医院陪床,那时候奶奶还是很要强,下床上厕所都要自己。输了一周营养液,也不见起色,只好回家。奶奶跟我说“熬了这么多年,值了,我就是想看你长大。”
正月初四,病后第10年,奶奶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旁边人说着“放心吧,放心吧”。然后奶奶闭眼了,不能哭,他们说人闭眼的时候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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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走后一年,我又搬家了,这次只有爸爸、妈妈和我,房子越换越好,可是我爱的人丢得越来越多。
9年,2年,6年......一所房子承载我成长的一个节点。搬到现在的房子近2年了,半年后还会搬家,这次搬家,应该就是我嫁为人妻,开始新生活。那所房子里,会有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未来会有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但是没有爸妈,开始一段我要努力付出爱的故事。
再未来,我可能还要搬家,一次一次,对房子,我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而是那些故事。
搬过那么多次家,此刻,我明白,家不过是有爱我和我爱的人,有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