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说,春风村,无论什么时候去,总能给你惊喜。
隔着长长的时光。于我而言,春风村其实更像是一个明媚而温情的梦。这里,从默默无闻的猫儿湾,到全国出名的春风村,我和强哥都有许多无法忘却的记忆。
连续十余天的阴雨,春风的李花,始终处于含苞待放的状态。周末回筠,却是难得的好天气。以秋水的话来说,是因为凡星老师终于回来了,心情格外明朗。所以,天便晴了。
去春风走走。刚到筠连,便接到强哥的电话。
春风村,可是我和刘小妹首先否决的地方。不过,对的是人,地点不重要。秋水开车候我,说为了这高规格的接待,早上特意自己动手,把车也洗干净了。
秋水,刘小妹,强哥,祖秋,静秋,川鬼,萍咡,韩妹,这些相交多年的挚友,都是想见的人。每月回一次筠连,总是来去匆匆,见一面不易。总得提前预约着。
本该在家带儿子的刘小妹,一早把berber送去阿姨家,挪出时间专程陪我和秋水。熟知的真武路许久不走,去茶店子接刘小妹,竟走错了路口。“总要有个接头暗号吧?你站在马路边,举起双手,我们便能看见你了。”“那可不行,人家要笑我。”“有什么关系,围观的人越多,我们越好看到。”老友在一起,言语随心随性,也没有太多顾忌。
超市选了水果零食,却没有刘小妹想要的牛肉干。花生瓜子牛肉干,居家游玩的标配零食。两年前去古楼大草原,秋水便欠下刘小妹牛肉干的债,一直不曾了结。如果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你不在了,我们也要买了牛肉干到你坟前祭拜,让你看着我们喝酒吃肉,满足你的生前愿望。秋水和我,不愧是默契十足的损友。
这些年,经历或见证了许多猝不及防的别离,早已对死亡毫不避讳。墓志铭和不锈钢花圈,都要早早备着,这样的话题,我们闲扯了许多遍。
明白生命无常,才能更好的活着。
人这一生,经历的所有颠沛流离,起伏跌宕,最终都能以另一种方式融入血液,成为生命的滋养。只是,过往青春肆意,终是不懂。
刘小妹说,十多岁的时候,你们给我灌输二十多岁的思想,二十多的时候,你们硬生生让我活成了三四十岁。
不禁莞尔。
如若年少时,我也有这样的机缘,该是何等幸运?不过,有些跟头,总得栽个头破血流;有些人事,总要伤得痛彻心扉,才会有深切的领悟。
这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会有多少风风雨雨。谁又说得清呢?如今想来,那些跌过的跤,受过的伤,将这颗脆弱的心挫了又挫,磨了又磨,虽然依旧柔软,却总算透亮坚硬。
相信的,坚守的,珍惜的。懂的人,必然懂得。
强哥先到,约在春风的大黄葛树下会合。 全是部里的同事,趁着天气晴好,大家一起出来遛娃。活泼可爱的娃娃们,一点也不岔生,蹦蹦跳跳,叔叔孃孃叫个不停。在新同事面前,我从前任,变成了前任的前任。
“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这棵在川剧《槐花几时开》里枝繁叶茂的黄葛树,已经成为春风村历史和文化的地标,早在我们心里扎了根。
我们熟知春风村的山石草木,小径农舍。它的花开若雪,它的硕果满枝;它的喧闹繁华,它的清冷萧瑟。“猫儿湾,石头多,大的大块块,小的小坨坨……”家元书记唱的那首春风小调,至今记忆犹新。
还记得,5月8日离岗那天,上午还在春风村陪同参观的客人,下午便匆匆赶到陌生的城市,去新单位报了道。一转眼,六个年头便过去了。
时光如水。除了这份情谊,其他的一切,确乎都变了。
当年部里的小年轻沁妹儿,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也上幼儿园了。那个无话不谈,青涩纯真的小姑娘,此刻站在我面前,已是温婉知性,成熟干练的职场女子。没有人,逃得过时间的磨砺和雕刻。
而我,虽然孤身一人漂泊异乡,工作更是繁杂琐碎,但也有三两知交好友,闲暇时,可以看书码字,四处走走,也能自得其乐。日子简单素朴,纯净安稳,是我喜欢的模样。只是,这些年在工作地、住所和老家三座城市之间奔波往返,回和家的概念愈渐模糊,甚至于曾在午夜梦醒的时候,恍惚中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一路辗转。无论悔或不悔,终是回不去了。人生,从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暗自庆幸,也心怀感激。还好,这一路走来,秋水,强哥,刘小妹,这些如亲人一般真心待我的好友,一直都在。
人,总要经历一些聚散和冷暖,才会明白,朋友在真不在多。经过时间的淘洗,还能留下的,才是最好的。
余生不长。没有什么,比做喜欢的自己更为重要。满眼繁花纵然热闹,但孤芳自赏也自有风骨。正如石头缝里,那三五簇率先绽放的李花,随性而自我。不张扬,不迎合。有着自己的坚守,最是难得的真性情。
沿林间小路随意走走,阳光融融地洒在身上。眼里心里,都是春天该有的明媚和温暖。脸上有阳光,身旁有老友,一句闲话,一个眼神,都能彼此懂得。
生命对生命的认同,灵魂与灵魂的辉映。正是某些这样的时刻,让薄凉而芜杂的日子,充满人性的光彩,变得意义非凡。
可爱的娃娃们,在林间草地上奔跑追逐。摘野花,爬李树。一只蝴蝶,也会是最好的玩伴。孩子的世界里,快乐可以很简单,怎不令人心生羡慕。
席地而坐。秋水童心大发。在石板上画了棋盘,分捡石子树枝为棋,要与我下他童年时玩的和尚棋。这棋沁妹妹和刘小妹都知道,只有我闻所未闻。挑吃,夹吃,现学现卖。一盘棋十二颗棋子,却是玄机四伏,险象环生。幸得刘小妹一旁参谋助阵,杀出血路,绝地逢生,反将秋水杀败。
两个诸葛亮,赛过臭皮匠。我和刘小妹高兴地手舞足蹈。
庆功宴必不可少。水果,瓜子,配上酸奶,一人一瓶,一拳一盖。极少喝饮料的我,连个瓶盖也不会开,又被刘小妹笑话了一回。在她眼里,我一直是生活的低能儿,需要人好好照顾。
生活,也是一门艺术。过于聪慧能干,事无巨细,操心劳累,不一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家庭亦是如此。喜欢你的人,哪怕你又傻又笨,也会被视若珍宝。这些年,也算深有感触。厨艺不精,依赖拖延又何妨。在爱的人面前,就让我安心享受被宠的感觉吧。被人照顾着,其实挺好。
有人,与你立黄昏,问你粥可温。我们想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烟火人生么?春风十里。真好,你也在,便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保重,祝好!离开筠连,我给秋水发了一条微信。这,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