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一生都在升级打怪

北方有个农场,临近天津,多少年以前便是以土地多闻名,故而叫为农场。这便是我与冬姐的家乡。

我家是外来户,八岁的我六岁的弟弟都跟着爸妈来到这个农场,放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全是地,这里的人都指着种地为生,平均最少的一家也得有个五六十亩地。每年的地都是由村户抽签轮流承包。刚来的第一年我妈就包了一百来亩地,正好挨着对门柳冬姐家的地,冬姐那个时候也还不到20岁,每天坐在他爸的三轮车上去地里干活,家里孩子多,冬姐又是长姐,就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愣是跟着在地里跑来跑去,跑成一幅男子的模样。

那时候住的还是村上的老土房,一排房子能住上好几家,爸妈怕我跟弟弟在家玩火玩电就把家里的火柴啥的都收了,我跟弟弟想给干农活回来的爸妈做口饭,就跑到冬姐家借个火,冬姐每次都是看着我姐俩把火点好,帮着我们把饭做的差不多了再回家。冬姐家种了西瓜,后来我们跟着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她就抱着个西瓜跳过地与地之间的那条小沟,用手掰开西瓜跟我俩啃起来。

那个时候村里张罗着给冬姐找对象的人都排到老远,冬姐有主意的很,死活不相亲,不到20岁的年纪却有着一股子自己的坚持,跟她爹妈犟:我嫁人得找个自己应心的。再说我这个年纪好时候还没来呢。冬姐那阵子带着我跟我弟俩人在大片的田地上开始了灌老鼠的游戏,老鼠洞里藏了不知多大多肥的鼠,灌点水用脚踩着老鼠洞,鞋底被老鼠顶的鼓起来,冬姐乐的哈哈大笑。她说她的好时候还没来呢,我们都信她将来的日子一定很好。

可是往后的日子,冬姐却像是一直在升级打怪,当级别还不够的时候,不得不应付想象不到的苦难与辛酸,一路踉踉跄跄的走来,往日里田地间灌鼠洞的小丫头也变了模样。

冬姐20出头时父亲开着拖拉机拉秋收粮食累到睁不开眼,拖拉机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沟里,父亲再也没救回来。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天的哭,下边两个妹妹也都刚十五六岁,家里唯一的男性就是才十二三岁的小弟弟,冬姐妈让大妹和二妹断了继续上学的念头,家里顶梁柱没了,已经供不起三个孩子一起上学。后来冬姐的大妹玲玲跟我说起:“当年不是我姐硬撑着,我和小妹也上不到高中,更别说龙龙念了大学。”

又到一年西瓜成熟的季节,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赶在一场又一场大雨前把西瓜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冬姐一个姑娘家穿了一双自己做的塑料底的黑布方口鞋,西瓜地里一趟一趟的扛着麻袋。妹妹弟弟们在瓜地里一个传一个的接力,妈妈负责在车上将瓜码齐。

起初冬姐也就敢在地头上开开拖拉机挪挪位置方便装瓜,一车装完让同村的小舅给开到村口,那有集中收瓜的商贩,后来家家户户都赶着卖西瓜,小舅家里也忙活不开,不好意思再麻烦小舅,冬姐也就壮着胆子把拖拉机开出了地头,跟着村里老少爷们的拖拉机队伍一直奔村头的商贩去。

冬姐说,拖拉机这玩意儿是死的,开着开着也就溜起来,就是每回用摇把子(拖拉机钥匙)发动拖拉机的时候感觉自己要被抡出去飞起来一样。再后来冬姐被村里的老少爷们取名为“拖拉机一姐”,后来胆更大,开着一辆破拖拉机装着一车西瓜到人多的菜市场,把她妈和车一撂,回家接着摘西瓜去,她妈就在那吆喝着卖西瓜,这样零卖的价格可比商贩收瓜的价格高多了,到临黑再来接回去,摸黑装满一车瓜,待到第二天天不亮再拉出去卖。

父亲没之前头几个月冬姐那时候就谈了对象,两个人是自由恋爱,算是个小异地恋,对象家在另一个县城下边的村,两家有个一百来里地,平时俩人见面的次数极少。西瓜卖完地里又换了一茬庄稼,一直忙乎到快进冬,冬姐跟她妈在地里摘棉花的时候,皲裂的手背上被棉花壳划得一道白一道白的,裹着她妈在集市上买的几块钱的黄头巾,冬姐就觉得配不上对象,那男人在当年来说属于斯文俊秀型的,至少在冬姐没糙成一个汉子之前俩人极般配。

分手电话是冬姐在地里往外扛一大布袋棉花以后打的,一大口气没喘匀就一溜的把分手的话说的嘎嘣脆:“我这样的家庭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也不打算结婚了,咱就这么着吧,你赶紧找个人结婚。”听我妈讲,当时没两天冬姐的对象就带着行李从老家赶来了。棉花地里的冬姐腰间系着一个布口袋,正弓着腰摘棉花,对象刚到就跟着下地去干活了,当时,中午回家吃饭的村里人经过她家地头的时候都得逗一下冬姐的母亲:“嫂子,好日子要来了,赶紧给孩子们把事办了。”柳大娘笑声传出老远。

冬天里冬姐与对象结婚了,俩人还是住在冬姐娘家,那阵村里都传冬姐招了个上门女婿,我妈总是说,冬姐家就该找个这样的男人,不然这个家也就没人顶着了。冬姐嫁人以后才算是轻松些,这个男人来了,便是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片希望,不用什么事全靠自己的两个肩膀扛着了。

冬姐跟对象一盘算,一年到头地里的活虽然累点,但是赶上好时候一年收个两三万是不成问题的,开春种西瓜,秋天里再种点玉米,接着收棉花,一茬接一茬的庄稼就能跟这好日子一样连起来了,俩人决定接着承包百十来亩地,大干几年给家里弟妹留点家底。冬姐对象以前没种过地,打小家里做点小买卖,两口子跟村里又买了块地盖了两间房,一合计这个房子是靠街房,做个小卖部还是行的。

起初批发些生活小物件,弄点洗衣粉香皂卖卖,后来为了抢占村里这点市场,每天凌晨三四点就奔60里地以外的贸易城批发新鲜的瓜果海鲜和肉,白天留母亲在家帮着看看小卖部,两口子就下地去干活,渐渐的村里都传开了:冬姐是上辈子捡了宝才能找到这样一个好男人,长的好还过日子,搁哪家的男人愿意住在丈母娘家养着这一家人。倒是真没听大家传一个冬姐对象的不好。

种着地开了小卖部日子也算是有了点起色,两口子这才敢生了第一个孩子。大妹玲玲高中毕业以后去商场站柜组,小妹学了美容这个手艺,小弟也算争气在学校里拔尖,我以为冬姐说的好时候就像那几年她们家过的日子,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在一起,为了生活努力。

再听说她们的消息就是前年,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遇到了玲玲,聊起来才知道了近几年玲姐和冬姐的状态。玲姐去年再婚了,她的第一次婚姻算是勉强着自己嫁了人,婚后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选择了离婚,日子过不下去了。

如今玲姐也能坦然的讲起她的第一次婚姻。当年冬姐的小卖部干了几年也算是在村里立住脚,正好也到了妹妹们谈婚论嫁的时候,邻村里给玲姐介绍了个对象,当时媒人给当家的冬姐讲的可好了,男方家是个大户,老少几代人都是老实本分的,玲姐俩人谈了一段时间,就瞧不上这男的没点男子气概,整天就知道追着玲姐跑,冬姐一听玲姐不乐意就打算推了媒人的撮合,冬姐的娘就坚持成了这段婚事非要玲姐嫁人:“上哪找这么贴心的男人,一个男人把你放在心里才愿意追着你跑,你还挑上劲了,人家都没嫌弃咱这个家庭,你不嫁就是要逼死我啊,你还不赶紧嫁了替你姐姐想想,她不累啊,这一家人哪一个不是她给张罗,玲啊,咱不能这么自私啊。”

玲姐不情不愿嫁人了,两年后冬姐又把最小的妹妹小梅送出嫁,又在村里盖了五间大瓦房,给正在读书的弟弟备着娶媳妇。也就是在大瓦房盖起来的这一年玲姐离婚了,从玲姐前夫那个村里传出:柳玲暗恋自己的姐夫,这个消息伴随着回到娘家的玲姐,我们村里的人好像也都知道了些什么。

甭说早先那几年,村里这几年凡是离了婚的人,男女双方都是斗得头破血流,男方编排女方外边有人,女方大骂男方一家不是人,总之,离婚堪称是一场村里的血雨腥风,各路消息真真假假的总是被村民时不时的拿出来侃两句,要说议论的人都怀有多大的恶意么,还真没有多少是真正的揣着一股子恶毒的水喷当事人。但是,大家总是不免拎出来议论点评几句。

“柳玲这个孩子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她姐姐对她可以说相当的好了,不能干这个事。”

“那谁说的准呢,朝阳那样的男人谁不稀罕,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份上,再说,朝阳到咱村的时候玲玲才多大,半大的小姑娘没准真暗恋自己的姐夫呢,别说个小姑娘,我这半老婆子了也稀罕朝阳那样的男子,有担当。”

“别瞎说,这家人不容易,丫头再离婚,这老柳家命不强啊。”

这是那几年村里人凑到一起常议论的事,老柳家的二闺女因为暗恋自己的亲姐夫,被婆家赶出来了。

玲姐前夫村里的消息越传越玄乎,完全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男子被骗婚的版本。前婆婆逢人便讲:“这不是欺负我们老实吗,心里有人你别祸祸我儿子,孩子也有了,也不好好过日子,就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好闺女么,姊妹两个跟一个男人搅和不清。”到了本村的时候大家已经在传言玲姐孩子的出生对她来说更像是强奸的结果,本来出嫁的时候就心不甘情不愿。这一桩离婚大案被村里的老少传的越来越颇具戏剧色彩,谁也不知道实情,谁也抓不住这件事的传播速度。

冬姐的娘受不了,大骂玲姐不争气:“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这刚过了两年舒坦日子,你是嫌我活的太长么,你姐姐和姐夫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好看啊?”冬姐急的一晚上嘴边就冒了火泡,跟自己的娘讲:“当初玲玲就没看上那男的,这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咋能过下去呢,到了还编排咱家,这男的离了也就离了。”冬姐的娘连冬姐一起骂上了:“喜欢,啥叫喜欢,我就知道离婚丢下孩子是造孽,你还维护她,全村的人都看笑话,我这当娘的失职啊,你们两口子也走,去你婆婆家住去。”

冬姐一家三口是被“赶走的”,她妈说,总算是日子有起色了,不该拽着冬姐了,她跟玲玲娘俩也能过下去。起初是冬姐的丈夫不同意离开:“咱没做亏心事,管他们说什么呢,我们走了你们怎么过,小龙还念书,咱走了人家还以为咱心虚呢。”这一次冬姐的母亲前所未有的强势,不管谁说什么,冬姐一家三口必须去婆家。

冬姐两口子这些年也算是给弟妹们挣下点家当了,把小卖部全都补了一茬货,连店带货全都给了玲姐,两口子带着孩子就回了婆家。在嘈杂的公交车上玲姐笑着讲起这段日子时,我依然能听出她言语间的哽咽:“后来我跟我姐聊心里话,我说我没对不起任何人,我问我姐信不,我姐说让我不用对得起所有人,只要我自个儿乐意,自个儿舒坦,剩下的她全给我顶着。”

“谁还不背后说说人呢,当年我是真跟那家伙过不下去了,他疑神疑鬼的怀疑我有人了,每天不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竟是把心思花在没用的地方,当初是姐姐和姐夫拉扯大我们,我后来也没能护住他们的脸面。”

冬姐刚走的那一阵村里还有些说三道四的,讲的玲姐也不愿意出门见人,不知道打哪算卦得来的消息,说她得离婚三次才能定下来。婚后这不合心意的生活让她对婚姻失去信心,这算卦的一讲,更加坚定了玲姐不婚的念头。村里离婚的人都是迅速再婚,不然被村里议论这人肯定有问题,不然咋就离婚后再也嫁不出去了。玲姐被人议论了有五年多就一直在冬姐留下的小卖部里过日子,每天面对买东西的人也是耷拉着一张脸,冷冰冰的。

后来赶上村里拆迁,家家户户分得一套楼房。冬姐在村里的那几间房子换了楼房以后也给了玲姐和老娘住下,五间大瓦房换了一套面积大点的楼房,给在外求学的弟弟留着。房子是一年比一年住的好了,生活也是一点一点的往最好的那一站走着,冬姐盼着弟弟和二妹成家后就算是圆满了。

冬姐快四十岁的时候怀了二胎,大龄产妇又因为二妹的婚事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好不容易熬过二胎出生,冬姐回了娘家一看脑袋都炸了,老娘瘦的不成样子,二妹过的更是阴郁冰冷。这是这几年冬姐对玲姐最狠的一次发火:“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每天躲在这小卖部里耷拉着一张脸,你就每天活在你那小世界里,算卦的这么灵,怎么没给你算算哪个号能中五百万,不敞开心跟人接触,你怎么认识好人,咱这岁数了耗得起么,以后孤独终老啊,你一天到晚竟琢磨你那点事,那叫什么事呢,人家爱咋说咋说,你看看咱妈瘦的这样,你怎么一点没觉得不正常呢,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这周围还有咱这一家的亲人守着你呢,你咋过成这样了妹妹。”

冬姐爱人强带着老娘去了医院检查,癌症。冬姐没敢当着妹妹弟弟的面哭,回家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闺女哇哇的嚎出来,怀里的姑娘也跟着哭。丈夫也跟着红了眼:“冬啊,就是砸锅卖铁咱也给妈治病。”冬姐听着这话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我这些年就是想把这个家给过好了,咋就这么难哪。”

冬姐的娘倒是挺看的开,这剩下的几年也就是想着孩子们能有个交代,现在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二丫头玲玲。玲姐起初那几年不再婚的坚持也随着老娘的病而软了下来。冬姐又开始给二妹张罗起了相亲,不知道玲姐是真的遇到了真爱,还是为了再次让老娘安心,玲姐终于结婚了,玲姐结婚后冬姐回家陪着老娘的时候说,玲儿婚后脸上也多了笑模样,在县城里的商场卖手机了,接触人的时候也不像前几年那么冰着一张脸。

如果生活是一副牌,冬姐好像总是在前边能摸到一手烂牌,而后一点一点的挖空心思的打出一个成绩较好的结果,可是,有时候不光是凭着努力就能赢了生活的艰辛与苦难,或许真的还要好运气相助才能走到最好最圆满的结局。

冬姐和姐夫在婆家那边起初也开了一家小卖部,这几年也是发展的不错,规模扩大成一家超市。冬姐想着把脚步慢下给老娘治病,好好守着老娘这最后几年。前年冬月初冬姐对象腰疼的受不住,去医院检查医生告知要静养,于是那阵子冬姐一个人上货、守店。那天冬姐要盘点,她出门前对象要洗头发,冬姐还笑他不出门洗什么头,到店给家里的对象打电话嘱咐他吹头发,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这些年两口子相互扶持一路走来许是有了些心灵感应,电话不接不回的情况也是少之又少,冬姐赶紧招呼自己的公公回家看看对象怎么不回电话。冬姐公公再赶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浑身青紫,再也醒不过来了。冬姐说,她回家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全干,她如果晚一点出门也许不会失去爱人。

丈夫的身体一向健康,也从没预料他们分别的时候连对方最后一句话都没听到。小女儿尚不知爸爸离开的真正含义,公婆年迈白发人送黑发人。玲姐说冬姐抱着女儿大概想过死。

“她抱着丫丫连哭都不哭了,也不让我们给姐夫办丧事。姐的前20年一直硬撑着,后边姐夫来了她才像个女人一样,有人疼有人护着。姐夫一走,咱姐的天塌了。”

爱人离开后不久紧接着就是年,这回赶冬姐走的是她的公婆,她与婆婆的感情是后边这几年建立的,头几年住在娘家的时候公婆怪过她,好好的儿子不能守在身边。临近年根儿底下,冬姐婆婆把玲姐和弟弟叫了去,嘱咐娘家兄弟妹妹把她接回去,只求给他们二老留一个孩子,让冬姐趁着还年轻再嫁吧。

冬姐最后也没走,姐弟三个加两个孩子哭的惊天动地。“他们心疼我让我走道(方言:改嫁),可我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朝阳前些年没在二老跟前,我得替他守着二老守着这个家。”2016年的春节爱人刚离开2个月,柳冬仿佛一朝回到“解放前”。那个春节是她记忆里最难捱的,老人和孩子不停地掉眼泪,小女儿一直追问爸爸去了哪里。她只能忍着,一个人忍着。

玲姐年后的第二天就去了冬姐婆家,给冬姐看孩子照顾超市。后来我妈总讲冬姐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就是电视剧演的也没有她这么苦啊。”电视剧是编剧导演加工出来的,可冬姐的生活是实实在在的难过。

苦难的样子是各有各的丑陋,好像这些年冬姐一直在跟生活赛跑,跟生活较劲,有时候感觉总是跌跌撞撞的被那些不好、不幸甩到身后,可是好在她一直没停下过。2017上半年冬姐一直在跑超市的事情,孩子交给公婆来带,冬姐的状态又恢复到了当初父亲刚走的那两年一样,单打独斗。

再次见到冬姐是去年十月中的时候,村里各家都有片枣林,冬姐回来给家里摘摘枣做做饭。她家小姑娘长的白净,眉眼间全部继承了两个大人的优点,村里的人逗着小姑娘,相好的婶婶有意的劝着冬姐:“冬啊,这孩子多好啊,趁着孩子小不记事,你也年轻,再找个人吧。”冬姐乐呵呵的扭着小姑娘乌黑的头发:“婶婶,这孩子是不是都随了我和她爸爸的优点了。”婶婶看看冬姐的脸色重重的叹了口气:“路还长着呢,你总有累的时候。”

冬姐索性蹲了下来,搂着懵懂的女儿,好像是对离开的爱人说着,又好像是讲给天真的女儿亦或是讲给自己听:“我再坚持几年,把孩子都带大,给我俩的父母养老送终,这辈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依然假设生活是打怪升级,最高级别是十级,冬姐的前半生可能打到过八级,或许是坏运气的捣乱她掉级了,一路相互扶持的爱人离开,恍若是让她回到了生涩懵懂的零级,被生活这个对手打的一败涂地、一切归零、一无所有,可好像又不是,她好像又有了其他的装备加持,以前是母亲是弟妹,现在又多了公婆、儿女,这些人都成了她继续对抗生活里兴风作浪的妖怪的有力装备,她只能往前不停地冲不停地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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