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有件事一定要做,那就是上坟——祭爷爷。爷爷安葬在老屋屋背后的小山包上,是本地徐族的祖坟,那是爷爷永恒的安息之所。我来看望爷爷,说明爷爷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依然活着,我也能感到爷爷还活着,一闭眼就能看见他的音容笑貌,在身边,在眼前,只是无法真实的呈现,因为爷爷活在另一个世界。虽然,爷爷真实的肉体巳完全没有了,与大地融为了一体,但他的精神灵魂仍一直陪伴着我,无论我在哪里,都能感受得到。
据《徐氏族谱》载:爷爷“名礼楷,行一,字礼安”,而我们平俗只知道爷爷的大名叫“徐礼安”。因大房,又行一,本村组徐姓同辈都喊爷爷叫“大哥”。一声大哥,透着爷爷生前令人敬服的品德和不怒自威慈善的为人形象。
爷爷生于1920年庚申12月30日,1987年丁卯6月(?)日去世,享年67岁。
奶奶王氏,名桂英,殁于1974年甲寅9月,公妣合葬椅形坟山,艮坤向,有碑。
1987年,我读初中。对于爷爷去世,我半知人事半懵懂。
记得爷爷从县医院抬回来,实际上等于宣告了死神在迎接的路上。我从小跟爷爷睡,感情最深。爷爷抬回来,仍睡前屋。
记得离爷爷去世不久前的一天,我和哥哥搀扶着爷爷方便,便桶放在屋角,仅几步路。那时的爷爷极虚弱,瘦得皮包骨,需要搀扶,不能有多少进食,主要的问题是排泄困难。至于得了什么病?现在我还没有证实。我们搀扶爷爷向床上走的时候,爷爷无力的微偏过头来问我:”我死了,你怕不怕?”我说,不怕。还记得爷爷说,“逢年过节记得上坟山来烧香啊”,可见爷爷巳预感到去日无多。这是爷爷在世时,留给我最后的记忆。
我和上大三的侄一起来到爷爷的坟前,当摊开香纸,点燃,跪在碑前,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一直往外冒。我向侄说起爷爷,以及爷爷最后的话,心里想到我们这一支血脉、家庭家族,自己的愧疚难当,竟一时抽噎。
爷爷的碑是2016年清明立的,碑虽新却有点单薄。旁边奶奶的碑,是1985年立的,矮小,碑刻字迹有点难以看清。下边曾祖父、曾祖母的碑和奶奶的碑是同一年立的,碑也是同样大小。心想:应立大一些的碑,并把坟地修整一下,如水泥硬化,砌以护岭。可只是这么想,现时并不是不能做到,但心里上没有这个成熟操作。
不记得爷爷是否喝酒,但爷爷抽烟我是记得的。早先抽旱烟,自己种烟叶、请师傅制烟(丝),后来才抽纸烟,总体上,纸烟抽得少。所以,我买了一盒“黄山”,点燃两支,余下放在碑脚。
如果说,祖先能保佑,诸如发达等等祈愿,那爷爷一定会佑我及家人实现。但事实说明,人活着首要靠自己。我相信爷爷能知晓他的子孙家庭现况,但他只能投以期许的目光,而无能为力。因为阴阳相隔,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关于爷爷,有许多许多的记忆,难以尽叙。但有一个场景是特别的难忘、鲜活,以前在文中也有多次记到。
那是我跟爷爷睡在前屋时的岁月时光中的一个平常的画面。我吃过晚饭来到前屋。推门进来,随着门的吱呀声,正在煤油灯下伏案读书的爷爷偏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继续读他的书。我也没有说话,来到床前坐下,并脱衣上床,半靠着床档,望着一头的爷爷。爷爷念念有词的读书声,和着窗外的蛙叫,以及飘进来的槐花香甜中和有的猪院粪土的气味,我在这有声有色的和谐环境中,不知什么时候竟自睡着了。那时的老布蚊帐,爷爷伏案的“写字桌”,桌墙上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像,跳闪昏黄的煤油灯火,狭小简陋又极有安全感的房间,等等画面,永远定格成永恒的记忆。这是一幅完整的画面,并非人为自主强记,自然而然中存贮,我自己也感到奇妙。
前些天槐花正开,洁白如祭,仍是那时一样的香甜味。但今天,槐花巳近谢了。
时光向前,岁月不待。社会环境在变,曾经生活的土地也发生着变化。几十年过去,前后相比,局部有不可辨认之别。长江后浪推前浪,处中年命途上,一边是另一个世界的爷爷,一边是眼前的现实生活, 不由叹人生倏忽,英雄气短。
春夏之交,籍此纪念爷爷,祝爷爷安息!愿我辈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