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晚上,跟爸妈去了姥姥家。在农村的时光就像是急剧倒退,十一年如一日。
爸爸把车停靠在姥姥家院子墙外,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新翻修的泥砖围墙,红色的板砖用白色的水泥黏合,层层码起来,粗粝简单。而连接的旧墙还是泥糊的墙面,.似乎从儿时记事起,它就从来没变过。
门还是原本的木门,院子除了简单用红砖铺过的路,大部分还是一下雨就会泥泞起来的土质。挖的深井已经很少用了,除了夏天的时候会把西瓜装进麻袋里、用一根粗壮的绳子放下井里,用井底自然较低的温度让西瓜变得冰凉可口。井旁边铺着一大片透明塑料布,塑料布底下是被玉米秸秆盖住的白菜。
院子一角,是仍然需要人工清理的旱厕,一到夏天,便成了苍蝇和蛆虫的乐园。厕所旁边原来是猪圈,两米见方的和地面平行的地方是供猪猡睡觉的,顺着一个缓坡,下面是一片粪池。记得我很小的时候里面是有猪的,粪池里面猪粪和从旱厕清理出来的人粪混杂在一起,靠近猪圈总是有一股避之不及的臭味。而猪似乎从来不知道脏,经常就去粪池里面走一圈,把四肢也弄得臭烘烘的。而那时候的我似乎也不知道脏,总是喜欢掰下一块白菜叶子就扔进猪圈,然后看着猪兴奋地吃掉叶子。表哥表姐总是对我不害怕猪大为惊奇,因为据他们说,我更小的时候,连一只鸡都能吓哭我。虽然对此我毫无印象。
后来,猪圈里的猪不见了,猪圈的门大开着,栓进去了几只羊。粪池慢慢开始不臭了,烧火做饭之后剩下的秸秆灰被倒进粪池。再后来,羊也不见了,秸秆灰却越来越多。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大概有四平方米的粪池现在差不多只剩下一平米左右,没有一点味道,好像他们原本就只是一个土坑一样。
再旁边,是两个存放粮食的水泥粮囤。房顶高的两只圆柱体,每一只上面都盖着一个扁扁的圆锥状水泥盖子。表面光滑,最底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用木塞塞住,铁丝固定。记得小时候见到过粮囤的塞子被拔开,金黄的玉米粒哗啦啦就淌满了竹簸箕。后来随着姥姥姥爷年龄大了,不再种地,也不知道现在是否有粮食存在粮囤里。
除了屋子里近些年添置的空调和冰箱,变化最大的,是正屋墙上的几个相框。好像姥姥这一辈的人很多都喜欢用那些原本镶嵌着各种奖状的合金边框做相框,只不过相框里照片不断地在变化。也许原本是妈妈姨舅的结婚照,后来变成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百天照,再后来,越来越多的第三代也结了婚,生了第四代,照片上的人就越来越多,但是能够完全凑齐的时候也少了很多。
2.
姥姥一共生育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在她生活的年代和地区,属于不多不少。除了大舅和妈妈后来到了县城生活,三个姨和二舅依然在农村。
妈妈排行第五,算起来姥姥生妈妈的时候已经接近四十岁了。而我出生的时候,姥姥就已经六十多岁了,再加上农村的重活是十分消磨人的,所以在我的记事起,姥姥就已经是一个脸上爬着皱纹的矮瘦的小老太太了。但是始终是个要强的小老太太。
听妈妈说,姥姥年轻的时候当过接生婆,自己的孩子都是自己接生的。如今都接近90岁高龄了,耳不聋眼不花,随着时代从只会用烧木材秸秆的砖块垒的大锅台,到学会了用煤气炉灶,并且从早些年也开始学会了用手机,虽然是那种一有电话就会大声报出号码的功能简单的老人机。
聊天,说的不过也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比如表哥的媳妇刚过门没几天,就跟妗妗怄了一场气。说妗妗总是刀子嘴豆腐心,有啥说啥;表哥的媳妇也真是不懂事,一家人都要互相忍让一步。前几年出轨春节期间非要闹离婚的小舅舅逐渐回归家庭,小妗妗当了奶奶整天忙着看孙女,到底他们的感情怎么样我们不得而知,妈妈和姥姥都觉得老伴老伴,老来才是伴,回到家就好。还有谁家子女不听话,但是老人不管多穷苦总是为着儿女着想。
言语里面全是安于现状。好像这样一辈子余泥土亲近的生活没有给他们任何不舒适,反而是亲近的习惯。
3.
我一直期望,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跳出原本父母所属的阶层,不管是从社会心理的满足还是在收入上。虽然这更多的是我自己的野心,爸妈有时候憧憬着更美好的生活,有的时候却也只说在这样一个小城市安静度日就好,我有些觉得搞不清他们的想法,不过也许他们也并不是特别清楚这根本没办法规划的未来。
但是在姥姥家看到他们的生活状态,我也不禁会想,是他们真的安于这种生活状态吗?
还是因为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生活状态,所以索性用平淡琐碎的生活吗告慰自己,自我暗示这样的生活就是生活最本真的面目。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么说,自己相信了也这么说,于是这么说了一辈子,也这么过了一辈子,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
而大多数子女也都是这样,从少男少女,到新郎新娘,成为公公婆婆,再看着自己的子女延续自己生活的轨迹,开始变老。
只是在聊天时候,聊到邻居家“别人家的儿子”现在去了美国定居之后,他们过了一辈子看似麻木的内心,真的没有一丁点羡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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