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林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好意思深夜叨扰她,便拿了张唱片放到留声机上,自己斜靠在床头刷手机。
他看到一个多小时前自己发的那张照片下面,那几个粉丝调皮的追问,也看到路雪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祝好”,她呢?她是从不在他fb下面留下只言片语的。如果说两个人的初遇是偶然,再见是外因,那么这次的重逢又是什么?他拿不太准,甚至也说不准究竟是因为白宴人若春风,教自己不由自主想接近,还是孤单太久,渴望有人陪伴?又或者,同是天涯失意人,便莫名地惺惺相惜?
只是,这样的交会,是否会再一次发生?她的下一站,自己的下一站,将隔着怎样的距离,又会籍由怎样的因缘,抛出愈来愈近的弧线?还是平行?或者走远?
第二天一早,白宴又在他醒来前出现,准备好了早餐。女人到底是女人,总穿一件羽绒服,御寒是够的,但必然不够美。苦寒之地,貂皮大衣是必备的,但和俄罗斯女人披貂以后的高大壮丽不同,她裹在那团富丽雍容中,倒更衬得整个人娉婷清婉,叫人只想手心里捧着护着宠着。
可惜林非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大衣挂在门口衣架上,浅灰的高领毛衣配深灰长裤,耳间两粒润泽的灰色海珠,又薄薄涂了脂粉,回头来招呼林非时,他便看呆了。
接着,便是几层羞惭。一则是懊恼自己起得太迟,教人家又来伺候自己。再则,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脸发呆,哪里像个正常的成年人。往回收自己目光的时候,扫到那件一眼看去就价格不菲的皮草,想到白小姐是富贵人家,自己算什么又有什么,怎么会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总之,普通人的那些小九九,难免会在他心里七上八下一阵子,所以白宴叫了他几遍吃饭了,他才如梦初醒,涨红了脸过来。
“白小姐不用对我这么好的,太周到了我受之有愧。”他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食物。
“怎么又说客气话了?”她笑着坐下,“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你以前是怎么帮我的?我印象里的林先生可是热心得不得了,那么你就人同此心,当我也和你是同类就好了。”
见他还在发愣,白宴轻轻拍了拍他,“怎么?打扰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好啦,答应你,等你病好我马上消失,免得你那些女粉丝乱猜,让你困扰。”
“不不!”林非这下彻底回过神来,“不是乱猜!啊不!不打扰不打扰!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白小姐你当然是我朋友,好朋友,我一点不困扰……”大概真是一个人太久,他发现自己怎么变得笨嘴拙舌神昏智乱。
“吃饭吧,都凉了。”她倒也不十分介意,低头继续吃起来。
只是早餐之后,她收拾完厨房便说要走,理由无非是你休息吧,我去博物馆美术馆转转之类,林非坚持要送,最后就变成两个人在阳光下的雪地里并肩漫步,他努力找着各种话题。
譬如:
“下一站,你准备去哪里?”
“我一向没有计划,随心情乱走。”她往前走快了两步,蓝天,白雪,糖果色的房子,金顶,小小的她。终于,她从前面抛来两个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