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大概五六岁吧，喜欢上了我的表妹，她是三舅家的孩子。表妹比我小几个月，同一年生。那时候连青春都算不上，懵懵懂懂的就喜欢她。

最初的记忆

有一年大雪，我在大舅家里面玩，她和她爸爸就来了。我们一起在院外堆雪人，我把一个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项链送给了她。项链好像是塑料的，我偷偷的给她，她很喜欢爱不释手。

我并不知道那就是爱情，也许也谈不上是爱情，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但是从那以后我就对她魂影梦牵。后来我们都读书了，相继离开，她在城里读书，我回到我的乡下读书。一晃就是很多年过去了。

这中间断断续续的见面，又断断续续的分离。等我上了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她已经退学了。等我升入高三那年的暑假，她结婚了，和她同校的一个男生。

我很难过甚至痛苦。我把曾经她写给我的信，还有我为她写的一本很厚的日记本，撕碎烧掉。那是一个蓝色封面的硬抄本，成本日记里都与她有关。

我甚至把那个比较难烧掉的硬面抄，塞到了我家的土灶锅底。现在想起来我依旧感到难过真难受。那之后有几年有许多次，我甚至想我不应该烧掉那些日记和那些信。也许留着做一个念想，未必不是对青春最后的见证。

无谓的青春

读高二那年，我去找过她一次。那是一次国庆假期，我母亲扛着锄头去田里干活，我和我妈说我要去我舅家。

我妈并不知道我去的目的是干嘛，但是她很诧异，她说你去吧，带两瓶酒。

我于是买了两瓶酒，倒换了两次长途汽车到了她家里。我那时十七八岁，满心都是青春的萌动与躁动。天气非常热，一路上都在畅想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会是什么样。我甚至推测我的舅舅，见到我会是什么态度。

那天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她还没有放学。三舅见到我很诧异，态度也很一般。我现在想，当时他看到我是否已经预查到了我的来的目的。是的，我就是冲着我的表妹来的。

我自己一个人非常无聊，在门口坐了很久。不断地遥望公路上来来往往的班车。他们家坐落在一条马路的南侧，坐南向北。这条路是县城通往市区的唯一的马路，他们家有一个加油站叫做方北加油站。很多年后我甚至曾想过，我要开车再次回到那个站点，去看一看我的爱情在这里激烈迸发，并最终走向死亡的地方。

表妹骑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从很远的地方向我疾驰而来。她其实已经看到了我，穿过一棵梧桐树，她撇身跳下来，冲我俏皮一笑问，哎，你怎么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回答她。

她脸上泛出隐隐的汗渍，头发粘在额头上，脸颊红扑扑的像两个苹果。在我的目光缭乱的视线里，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炙热青春让我的荷尔蒙突然迸发，几乎要贯穿我的身体。

她那时在一所中专医校学医，据说是做一个护士。她把自行车放到隔壁的房间里，匆匆的走到厨房里，说，我来做饭吧。

那天中午三舅买了两条鱼，丢到厨房里说，中午咱们做鱼吧。

我说我来把鱼解决了。于是拎起菜刀磨刀霍霍，有模有样的蹲在厨房的下水道旁边解决鱼的问题。我身边就是表妹，她在忙着收拾其他的东西，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的。

我从来没有处理过鱼，这是第一次。我说。

我也很少做饭呢，你知不知道？表妹说。

没想到你会做饭！我信口雌黄，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真怪自己太愚蠢，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唻。

呦呦，你不知道吧？瞧你，都把我看扁了。表妹说，好像有点生气。

你说我下午去不去上学了呢？她突然问我。

按理说你应该去，我扭扭捏捏，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终于又说了，但是，但是我不想让你去。

嘻嘻，我不去啦！表妹说，脸色随即泛红了。

骚动的青春

晚饭后，我们坐在墙角边没天没夜的聊着。讲述各自在学校里面见闻，讲述彼此读书后的感悟，讲述彼此关于电影的见闻。

我那时对表妹存在着莫名其妙的思绪，想靠近她又躲得远远的，近在咫尺又仿佛离得很远，我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喜欢她，但是又怯懦于把这思绪表露出来。我不知道她那时候有没有恋爱，但也许有吧。否则也不至于大概在一年之后，或者更短的时间内就结婚了。

晚上的时候，表妹煮了一些芋头，也许还有一些旱藕之类的。四个人包括舅舅、表妹、以及她的妹妹。我很拘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而且我似乎读出来舅舅对我的防备。如果他的防备是应该的，那么一定是他察觉出了什么。也许他察觉出了我对表妹有着非分的想法。

舅舅家的屋后有一个小房，那是表妹的婚闺房。吃完饭后，我就随她到了她的闺房里面，继续白天没有结束的话题。我们在房间里面大概独处了两个多小时。中间所议的内容，如今全部已忘却。但是中间有过两次，舅舅和他的二女儿在打探我和表妹谈话的虚实。

时间真快，转眼三四天过去了。我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间，表妹推出那辆蓝色的自行车送我。我内心里面感到无尽的悲悯，从她的家出发到县城里面坐车，我载着她或者她载着我走的很慢，但是时间还是很快。

我怨恨老天对我的无情，怨恨时间的匆匆，更怨恨来来往往的人群，打扰了我的思绪。一路走一路沉默，我们都不愿意触碰那一句道别，直到人群纷纷离散，我知道表妹终于要离我而去。

燥热的天空之下，耳边传来《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主题曲《让梦冬眠》，我的心几乎哆嗦着被藏在冰窖里。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种感受更让人感到痛苦绝望了。

我登上车，目光穿过喋喋不休的人头攒动，透过一扇玻璃窗，看着表妹推着自行车闪入来往的人群当中，很快消失不见，我的心顿时没入黑暗中去。

寂寥的青春

那次国庆期间的会面，从此成为我们此生的分水岭。在这之前我们断断续续的通过很多封信，我的信里小心翼翼地透露我对她的爱，她似乎并没有读懂。也许已经读了，但是并不愿意接受。

很多年后，当我已经能正视她结婚的事实，我和我的母亲提到过这个事情。母亲竟然告诉我，曾经他们和大姨还有舅妈以及外公探讨过这个事，因为表妹拿出了我写给她的信。没有人能想象我当时听到这件事的窘迫感。但好在这个事情，既然大家拿出来讲，我也有机会听到了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其他的人似乎都没有发表出比较有判断性的意见。我外公倒是给了一个明确的态度，他们这属于表兄妹，不合适。其实到不需关注外公的态度，表妹愿意把信拿出来，我觉得起码有两点，可以证明表妹的态度。

一种是她内心里也是和我有共同的想法，但是她也忌讳表兄妹这种关系，因此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听一下父母们的意见。另外一种态度是她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爱的意思，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很多年以后，我再想起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无所谓结局了，很多事情也无需再去追求一个结果或证明。事实摆在那里，算了吧！

我的那年国庆离开她所在的县城之时，留了一封信给她。而那封信就是我对她的爱的表白。这之后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给我来信。她再给我来信的时候，已经是高二下学期的寒冬了。

她在信里表达了一些抱歉的意思，含义非常清楚。她说也许她给我传递了错误的信息，才使我有如此的行为。她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那之后不久，来年她便结婚了。

不可思议吧，梦在瞬间崩塌。我在来年的春天，烧掉了所有她写给我的信，以及我为她写下的厚厚的笔记本日记。

逝去的青春

许多年以后，当彼此已经身为人父，身为人母，当我回首再看那些逝去的往事，心情仍旧不能平静。

很多年后，我写了一首诗歌，送给表妹，以祭奠我曾无怨无悔的青春，以及我在青春里流浪的那些颠簸日子。

《夜味》

我坐在床边缘//

她坐在床边缘//

紧挨住我//

盈着汪汪的眸子//

看一看我

//缓缓低下头去//

不吐一个字

温弱的夜色的核心//

小房里的橘灯竟是如此明亮//

眼前静默着她一切//

我不能抓牢她的手//

短短地 她忽然娇羞着转过身去

那时候//

屋外已是个夏季//

城市的火车正打我俩身旁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