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意外地看到了一则通讯,得知余光中先生逝世了。
又是一位大师的离开。杨绛、汪曾祺、周有光……当初从新中国走过来的那些文人们,终于到了相继离开的时候。但似乎都集中在了17年,这一年里见证了太多的离别,连朋友圈,都转发不过来了。仿佛是一个时代的逝去,随着那些承载着那个时代记忆与精神的人们,永远地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以前某某先生还在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说,还有一些文人保留着那个时代的精气神,可是如今,我们却无萍可依。
对余光中先生,当然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那首《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儿时的我不懂诗歌,但是觉得这首诗很好听,读起来琅琅上口,其中包含的感情又是那样浓厚。
那个时候的我们还密切关注着宝岛台湾的回归,两岸的人们读着余光中先生的小诗,诉说着相隔的乡愁。
我想,每个人的初中生涯都有着这样的印象,对于这首诗,对于这些话,对于这个诗人。
但归根到底,我不是一个爱读小诗的人,儿时仅存的那些诗意,在初中的时候几乎已经算是顶峰了。
后来,到了高中的时候,又有一篇散文收录进语文课本里——《听听那冷雨》。
犹记第一次读到这篇散文的时候的那种惊艳之感,我毫不意外地将其列为那本语文书里最美的一篇文章。爱它爱到什么程度呢?早读课的时候别人在背古诗背古文,我在读着这篇文章,里面的很多句子曾经被抄录进我的笔记本里,每每品味,都是一番滋味。
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再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
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先生的文章,融合了现代散文的特点和中国诗词的古韵,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透过文章你仿佛嗅到了千年传承的中华文化,你仿佛穿越时空和那些古人们对白,在冷雨声中睡去,不必醒来。
而那些情感,也透过纸间,与诗人遥相呼应,即使如今白发苍苍,前尘隔海,也依然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到故地。
也许泛着淡淡忧愁的文字最是能够引起读者的同理心,总之,很喜欢这篇文章,即使那么多年过去,看到熟悉的文字,依旧仿佛马上就能背出下文。
乡愁是所有经历过童年、少年和青年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有的一种共同的情感,无关年龄,无关地域。
就如现在的我,似乎早已开始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怀念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高中的时候就写过一篇关于童年回忆的散文,彼时的心境就像是听着冷雨的那位主人公,古屋不再,可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可以说余光中先生对我之后的文风,仅一篇散文,就有着很大的影响。
可是说来惭愧,自那以后,几乎很少再看先生的作品了。我想我终究还是一个不爱读现代诗的人吧。
前几日,对,就是在前几日,看到一个大学同学还在发表读后感,那是一个爱读诗爱写诗的文艺青年,也曾出版过自己的诗集,恣意地释放自己的才华,令人艳羡。他买了余光中先生新出的诗集,读完后作了些许评价。那是最近一次我从别人言语间看到先生的名字。当时还在感慨许久没有读过这类纯文学的作品了,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今天很多公众号陆陆续续发了悼念余光中先生的文章,底下的评论大多是祝福或者先生的作品摘录。才发现原来自己看的作品那样少,而看那些摘录,发现先生的散文原来也是那样出色,甚至有了买一本散文集看的念头。
但转念间又觉得有些难过——似乎每次都是在一位大师逝去的时候,他/她的作品会热极一时,也许大多数人也怀着与我一样的想法,或许是才知道慕名而去,或许是心怀愧疚留作纪念。有意义吗?也许吧。但我想,梵高生前一定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在他活着的时候被人认可,那些大师们,如果在乎这些的话,也必定是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一切。
当然,也许更多的,他们并不在乎这些,文艺作品的力量就在于它们可以穿过时光,只要能被更多人看见听见,并为人们留下些什么,就是它们最大的使命。
不管怎么样,有机会还是想拜读一下先生的散文,阅读,永远不算太晚。
难过吗?其实是有的。
尤其是想到先生追寻一生的故乡,此生也没有能够等到那一天,我想,还是有些许遗憾的吧。
二十年写就的乡愁,如今,成了永远的乡愁。
“2017年,乡愁是一座矮矮的坟墓,我们在外头,先生在里头。”
看到有人这样评论,觉得真是说到了心里。
死亡,永远是一个让人觉得难过的话题。
回想起之前看的《Coco》,我想,也许那部电影可以给我们一些慰藉:
只要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他就永远不会死去。
愿先生也在彼岸,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一直一直,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