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鸣山
开学典礼举行还不到一周,那个我们未来会称之为“母校”的地方仍有着数不清的未知让人充满好奇和憧憬。
一天,中午下课后,食堂东侧的小广场一改往日的空旷,变得热闹非凡。只见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大遮阳伞,伞下摆放着桌椅板凳,形成了许多临时的摊位。桌子前拉着长长的红色横幅,“学生会”“红十字会”“青年志愿者协会”…诸多在过去只是耳闻的字眼,闯进了我们的眼帘,告诉懵懵懂懂的新生——学生组织开始招新啦!
广场变得异常拥挤,走进去,仿佛迷宫一般,过道仅能容纳三四个人比肩走过,几乎是一场浓缩的庙会。
热情、漂亮的学姐们眼光独到,向人潮中一望便知哪些是刚刚踏入校门的“小鲜肉”。她们手里攥着厚厚的招新传单,欢天喜地跑过去,传单往往比人先到一步。“学弟,来青协报个名吧!”“学妹,有兴趣了解一下团总支吗?”偶尔,某个帅气的男生一时间会被三四个女生围住,她们各自推销着自己的团体,架势不逊于“抢亲”!
至于我,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还没有等到有人拉着入伙,自己就早已跃入了招新现场的海洋。左挑右选之后,最终在三个组织的报名处签下了尊姓大名,其中一个,就是校学生会。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参加面试的通知。
作为已经大学毕业两年、入职半年的青年,这些年来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面试,其中,最难以忘怀的还是要属这一次。
通知里要求统一穿着“正装”,我连忙四处打听,最终从慷慨的班长那里借来了一整套的西服。白衬衫,蓝领带,黑衣黑裤黑皮鞋,在水房中看着第一次穿上西装的自己,不由得想起《那些年》的歌词: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笔挺的西装,精神也长了许多,仿佛接下来的面试已经稳操胜券——谁会狠心拒绝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面试地点是教五楼(即第五教学楼)的一间教室。这座教学楼颇有历史气息,据说,它几乎和母校同龄!红砖墙,绿藤蔓,楼下高高低低的灌木错落有致,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和米黄色的凉亭簇拥在中间。来到教五楼的一路上,自己神气地走路都带着风。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上踏着台阶,终于,来到了面试的那一层。
然而,这里的庄重肃穆的氛围立刻驱散了我轻松愉悦的心情,一股高考后久别的紧张感逐渐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只见走廊里站满了正在候场的新生,不论男女,也都一身西服,衣服的黑色和墙壁的白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凝重的不只是服装,还有人们的表情,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将会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之路。初来乍到,大家彼此间很难遇到认识的人,偶尔有几个人闲聊起来,但为了和严肃的氛围相和谐,都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因此整个走廊里充斥着白噪音一般的窃窃私语声,窸窸窣窣,让人耳朵发痒。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四处巡视一番后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独自站着,心里不由自主地揣测着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好在没有等太久就轮到了我们这一组,当我迈开腿走向那间教室,心里就打起鼓来。
教五楼的教室可以容纳四五十人,适合小班教学。门是普通的木板,已经有些弯曲,左右门板合拢,用锁头才能锁上。原本雪白的墙壁因为年代久了而略显昏黄,墙的下半面涂着一层薄薄的、浅绿色的漆。那一年还没有安装空调,电风扇在天花板下飞速地旋转着。黑板的边缘可以明显看到有未擦净的白粉笔灰的痕迹,中央则用并不十分工整的艺术字体大大地书写着“招新面试会(第三考场)”。
教室里面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撤出去,仅仅在中间留着一排桌椅,相向放置。桌子后面是七位略带倦意,但丝毫不改严肃表情的面试官——招新时,正是热情洋溢的他们,吸引着新生签下自己的名字。椅子上空荡荡,显然是留给我们的。
我是五人面试小组里的第一个,坐在最左边。右手边是一位戴眼镜、梳着披肩发的圆脸女孩。走到自己的座位后,她从容坐下,头微微扬起,显然志在必得。
面试中,我被问过几道题,自己又是怎样作答的,早已没了记忆。唯独“一分钟自我介绍”让我始终耿耿于怀,以至于在后来的几次面试中,每当再被要求自我介绍时,脑海中总是首先浮现出那次经历。那一分钟对我而言是漫长的,由于没有充分的准备,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支支吾吾地作答,尽管大脑里一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想法,但都像火灾现场逃命的人群一样挤在嘴边没有说出来。
“我最喜欢读书,高中时读…”“对不起,时间到!下一位!”一个尚属比较流畅的句子被学姐冰冷的语句重锤一般地砸成两段,后一段含在我口中,强忍着咽了下去。自那一刻起,我更觉得面试分分秒秒都是一种煎熬。后面的几位新人,显然是有准备而来,面对种种问题,他们大都能侃侃而谈。右边的女生,随着和面试官话题的逐渐深入,下巴扬起地越来越高,等到面试结束离开考场时,似乎在她傲娇的脸上只能看到两只鼻孔了。
那次面试没有“峰回路转”“万万没想到”的结局。学姐用一句“面试结果会用短信通知你们”送走一组组新生,但自那以后我便再未接到过学生会的短信。
我大学的第一次——也是人生的第一次面试,就这样灰溜溜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