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新传(三)同是天涯沦落人

如果可以选择,太子丹宁愿自己不是燕王喜的儿子。尽管他贵为燕国太子,是燕国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没有人能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在这个战乱不止的年代。

对于太子丹来说,他短暂的一生就犹如被人牵线的木偶,漂浮不定却又难以挣脱。而他的不幸,从他自幼成为赵国质子那一刻起,就已注定。

战国末期,各诸侯国之间互遣质子虽说早已成为常态,可国力的强弱还是在决定着其中的区别。强国国君可以从诸多子孙中间随意选择一个,或者不被自己宠爱的,或者能力和背景都差强人意的派往他国。比如拥有绝对外交话语权的强秦。秦昭襄王的次子安国君(秦孝文王)有二十多个儿子,异人的排名不上不下,他和母亲夏姬均不受宠爱,于是异人便被遣送至赵国多年为质。而实力弱小的诸侯国就恰恰相反,派遣的质子一定要地位尊崇,特定条件下甚至必须是本国的太子。在羸弱的燕国,国君又是软弱无能的燕王喜,那么太子丹就成为充当他国质子的第一人选。

 时局诡谲,瞬息万变。质子在他国,个人的命运也随之祸福难测。两国罢兵,握手言和,质子便被尊为座上宾。反之,质子很有可能会成为阶下囚,甚至刀下鬼。

为共同抵抗强秦,燕赵两国唇齿相依,互为倚仗。因此,孩提时代的燕国质子太子丹,在赵国都城邯郸的境况还算过得去,暂无性命之虞。最令他欣喜万分的是,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个叫赵政的同龄小朋友,孤苦无依的童年生活便增添了些许光彩。

赵政出生在邯郸,他的父亲就是秦国质子异人。公元前257年,秦军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孝成王大怒之下,欲杀异人泄愤。为了保命,更为了自己能继承国君之位,异人在吕不韦的帮助下秘密逃离赵国。异人一走了之,却抛下了妻子赵姬和儿子赵政在邯郸相依为命,颠沛流离。

一个是燕国太子,却从小在他国为质;一个是秦国王孙,幼时却被父亲弃于他乡。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身在异国,有着相似出身,也同样命运多舛的孩童,在邯郸城一见如故。有了朋友,自然欢喜无限,他们很快便成为无话不谈的玩伴儿。

他们同食同寝,玩耍嬉戏,两颗稚嫩而孤独的心终于有了依靠。用最纯真的情感温暖着彼此,他们收获了最简单的快乐和满足。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是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想父母了,我想回家,回到燕国去,你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家。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在咸阳,从这里一直往西;我的家在蓟城,从这里一直向北。”

“那一定很远吧?我不喜欢邯郸,这里的人总欺负我。我也不喜欢咸阳,因为父亲 抛弃我和母亲去了那里。”

“我也不喜欢邯郸,这里太苦了。我一定会回到燕国,我长大了就是国君。你呢,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世间不再有战争,因为我想好好活下去。”

……

喧闹的长街上,太子丹和赵政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一个眺望着北方,一个仰望着天空。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离别才是人生的主题。

公元前251年,继位仅仅三天的秦孝文王去世了。在吕不韦的精心筹划之下,赵政的父亲子楚(异人拜孝文王王后华阳夫人为母亲,改名为子楚,被后者立为国君继承人。)继承了秦国国君之位。应子楚的要求,也出于对强秦的畏惧,赵国将赵姬和九岁的赵政护送回了秦国。

同人不同命。年幼的太子丹目送好友离去,除了伤感,更多的是艳羡。他也想回家,可惜他做不到,就算是他的父亲燕王喜,也无能为力。

“赵政,我会想你的。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一定会的,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

 经历了一次离别的洗礼,他在成长。然而此时的太子丹绝对不会想到,儿时好友赵政以后会成为继承秦国王位,吞并六国的嬴政。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人注定要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最终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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