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案，当时甚至惊动了中央。在故宫博物院的馆藏珍品中，一共有十二幅价值连城的画作被盗，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画作全部被极为相似的赝品调包，即便是专家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区别！”早上七点多，林齐斌和顾小玥已经在派出所碰面，开始了这一次不同寻常的谈话。
“当时的案子很复杂，发现故宫博物院珍品被调包，还是源自另外一件走私案。本来完全没有进展，却因为一个意外而得以突破。就因为这个意外，‘自然堂’被牵扯进来。自那以后，这个名字便销声匿迹。如今居然再度出现，不知道是何居心？”林所长的声音里有从未出现过的担忧，顾小玥则彻底傻掉。
“我没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堂’到底是什么？”顾小玥听得非常认真，也有很多疑惑，终于逮到林齐斌停下来喝水的空档，快快地提出了疑问。
“我当时介入的晚，基本上快到了结案的时候，具体的案情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这个案子因为涉及的内容太过严重，目前封存在公安部。我今天会正式向西城分局的方队长提出调查申请，在此之前，我也不能透露过多的细节。”
林齐斌的话语有些犹豫，当他看到顾小玥明显的失望后，又补充道：“你知道李珗李老先生吗？”顾小玥立刻摇头，“他是建国初期最有名的国画大师之一，其作品多为巨幅山水，现在中南海等国家级的建筑物里还悬挂着他的多幅作品。”
“啊？这么厉害的人物！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顾小玥又往前凑了凑身子，直觉上快要接近最精彩的部分了。
“唉，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取决于他的性格，这位李老先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出生书画世家，祖辈上数代都是清朝宫廷画师。他本人在早年曾经留学法国，对西洋画技也颇有研究。建国后，周总理特批，请他老人家坐镇故宫博物院，可他却坚持不肯。反而在不远处的景山，用家族留下的一个四合院开办了画室，名字就是‘自由堂’。当时故宫博物院的院长马衡先生多次登门拜访，才请动了他老人家，一度负责博物院历史文物的研究和保护工作。”
林齐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一边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七点半了。
“林大人，您又在蒙我吧！这段历史，您叙述得这么仔细，我不相信您只是略知一二！”顾小玥眯着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
林齐斌被她的话噎得够呛，半天没能反驳，最后干脆叹了口气，“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审问起师傅来了！我的确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但也的确没有机会看到全部的案宗，大多是我当时的队长讲的，我只是转述而已。你好好坐着，离我远点儿，还怕闲言碎语不够多吗？”
顾小玥的脸红了一下，随即又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我才不怕呢！现在老李阿姨已经是我粉丝了，才不会传闲话呢！”
“李锦华？不会吧，我了解她，不是喜欢造谣中伤的人！”林齐斌有些许吃惊。
“洛小姐说的！嗨，管它呢，我不在乎！”顾小玥的屁股在椅子上面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好好坐着。
“我在乎！老了老了，被你个小丫头片子坏了名声，不值！”林齐斌装作一本正经，心里却默默记下了顾小玥的话。
“得了，林大人。我知道自己不像个女人，无端辱没了您的清白！我靠，赶明儿给您立个贞节牌坊！”
林齐斌“啪”一声拍了桌子，“好好谈案子，看你胡言乱语的，还像个人民警察吗？我是喜欢你这棵苗子，可也别太过分！”
顾小玥低下了头，她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谈到自己的长相，心里就冒火，她有些沮丧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开始了“剩女危机”。
林齐斌看吼住了顾小玥，心里有些不落忍，他平缓下来语气，接着叙说，“李珗老先生的麻烦还不在此，他是个立场鲜明的人。你知道1954年发生了什么？”
“嗯……不知道，”顾小玥终于不再扭动身体，她又恢复成了那个聪明伶俐的女警。
“那一年，地安门被拆了！”林齐斌边说边摇头，“当时人们都觉得那是对的，破除封建残余，全力建设新中国！只是如今回过头去看，多少历史文物被毁于一旦啊！”
顾小玥点点头，没有搭话，“李老先生是当时反对拆迁最坚决的人，他多次上书呼吁，只可惜没人理会。我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失望了。再后来，虽然他的画作大放异彩，他却声称自己作画使用的是西方的透视和现代风格，这让他有一度被书画界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有人呼吁要罢免他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身份。”
“再后来，他倒是沉默了，也鲜少提笔，除非是政治需要。到现在，他的作品极少面世，他本人也就鲜有人知。不过，他的‘自然堂’可是培养出来了两位名人，而且你都听说过！”
“啊，谁啊？”顾小玥这回可真是吃惊不少，眼巴巴地看着林齐斌，一副乖乖女的少有样子。
“一位是梅欣洛的母亲，山水画大师落梅山人梅倚霜，另外一位是你才见过面的，文物局的专家吕海铭，他也被人称为落铭山人！”
“啊，原来是这样！难道这次是他们打着‘自然堂’的名号重出江湖？可他们和那块玉珏有什么关系？”顾小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马上就皱了皱眉头，“不对，您最先说的是故宫博物院珍品被盗一案，究竟是如何与‘自然堂’牵扯上的？”
林齐斌赞许地点了点头，“李珗老先生很晚才成婚，只有一个独子，名叫李飞蕴，也是他的弟子，而且比梅倚霜和吕海铭都年长。他年轻时绘画颇有大家风度，只可惜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去了内蒙插队，回来时右手臂摔伤成了残疾，再也不能画画。李珗老先生于1988年去世，‘自然堂’也就不再开放。”
“李飞蕴本人虽然不再画画，但仍旧是绘画届，尤其是文物鉴定届的专家。他头脑灵活，有很多超前的思维，在文化局下面成立了‘飞蕴文化交流公司’，致力于中西方的文化交流活动，也是个业内知名人士。”
“没想到在这件案子上，他竟然成了重大嫌疑人，很多间接证据都指向他，其实还隐隐指向已经过世的李珗老先生。本来，一直找不到直接证据，也就不能定罪。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罪行，并用一根磨尖的塑料勺子的柄割腕自杀，这件案子也只好不了了之。”
“那些画找到了吗？”顾小玥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
“没有，始终是个谜！而且当时对于所有‘自然堂’的人都进行了缜密的排查，一无所获！”林齐斌终于说完，一包烟转眼抽了一半。
“可是这次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玉珏啊！有没有可能，这次出现的‘自然堂’也许就是个重名的？”顾小玥疑惑地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卖家还没有放出消息，买家先出现了，而且时间上才不到四天！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情者最多六位，悬疑最大的只有两位‘自然堂’的老人了！”林齐斌分析道。
“所以您把我单独叫来，就是这个原因？可是，李峰应该在嫌疑之外吧！还有洛洛，她就更沾不上边了。我只是提到有块玉，没有告诉她任何细节。”顾小玥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嗯，这样。我们还不清楚细节，你负责追查那位方老师的背景，和贵州方面联系一下，调取他的档案。这件事情暂时保密，仅局限在你我身上。我会继续跟踪黑市交易，争取找机会会会这个‘自然堂’。两位老人先不要惊动，我们需要更扎实的证据。”林齐斌快速地布置着任务，时钟已经过了八点。
“对了，林大人，那个小偷没有消息吗？”顾小玥追问着已经起身，打算离开的林齐斌。
“目前还没有！”林齐斌撒了谎，一方面，他需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块玉珏，这正是他要离开的原因，因为已经约好了去和昨晚的便衣会面；另一方面，他觉得顾小玥一旦知道玉珏已经找到，她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韦栋。或许是第六感觉，林齐斌觉得事情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