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便将安王与陆家之女赐婚,成全这对,金玉良缘!”
不同于面色柝红的皇帝,殿中跪着的男女脸色不约而同地煞白。丞相陆姚急匆匆从座位上站起跪在殿中,“陛下…”
皇帝醉醺醺地一摆手,“卿不必谢恩啦。大监!给我择个良辰吉日,金书玉册要最快下颁!”
陆家之女陆潺潺,美貌端庄,才华出众,一曲惊鸿名动京华,有“才女第一唯陆家”之称。安王萧云眠,文采绝艳,战功赫赫。不论从什么角度讲,这一场婚事,也算是成就一双碧人。可是问题在于,皇上酒后赐婚前,陆潺潺早已与李尚书之子李泉岩指腹为婚,约定明年下聘定礼。
而我,就是那个李泉岩。
(一)落花流水,无情有情
阿潺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我未来的妻子。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是手帕交,当年我母亲在外祖家借住的时候,认识了阿潺的娘,母亲回到京城后,阿潺的娘亲也跟随父母来到京城。成年以后,两人又在一月内相继出嫁,相继怀孕,便在戏言中决定了我与阿潺的婚事,与陆李两家的世交情分。
阿潺就像她的名字,流水潺潺,性情平和又温顺。如果她能够成为我的妻子,我与她一定举案齐眉,恩爱不疑。
应当是十岁那年吧,阿潺难得调皮一回,不顾陆相严明的家教礼法,也不管什么贵门淑女风度,爬上了一棵桃花树,探头要去摘下那一朵白色的桃花。树下侍女承溪急得团团转,分明也才十五六的样子,却也将贵门侍女的规矩与尊严刻在了血液里。内心再担忧阿潺安全,嘴上也只说着“不合礼法”“不合规矩”,心中再着急,也始终弓着身子不肯直视主子。
如果当时的我看出了承溪的远志与坚韧,也许后来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可当时的我,还只是个才刚分席,端着手假装沉稳的孩子罢了。
阿潺最后也没能摘到那朵白色的桃花,那朵花似乎是被摇着掉到了地上。那朵桃花虽然是白色的,却又艳丽无比,艳丽的像梅花了。也有可能是我的记忆在这许多年里出现了变故吧。
毕竟,我能回忆起承溪当年躬身相求的身影,或者说形状,却始终回忆不起她那时的面容和眼神如何。
阿潺虽总被称稳重,偶尔却也顽皮。但对于大多数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性情已很不一般。在父亲母亲的眼中,阿潺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很好的当家女主人。
(二)江山易改,风水轮转
我是承溪,陆家贵女陆潺潺的长侍。按照仪制,陆丞相作为一品要员,家中女眷的侍者应有长良一人,从侍三人。如果是陆夫人,或者陆老夫人那样被朝廷封了爵位的,其仪制又有不同。但无论仪制多高,也不当有长侍作为陪伴。
长侍在女从侍中地位最高,一般是出身于良家的女子,被挑选后进入教所修习后,直接指派到各宫公主身边陪伴。公主出嫁时,长侍一般作为媵妾陪嫁。公主驸马非富即贵,对于出身平民的长侍来说,这也是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
当然,既然有一般情况,就应当有特殊情况。公主如果在尚未成年时不幸夭亡,长侍要么身殉随葬,要么被带回教所。带回教所的,因为身上背负了主子夭亡的不吉,也不能再指派给其他公主,混得好的成为教所的老麽麽,要么成为教所中最低等的贱奴,一辈子不得离开教所一步。
特殊情况之上,还会有许多例外。例如公主夭亡前有特殊的安排,或公主本身地位极高,再或者公主来不及见到长侍前就已经不幸,这样长侍受到的待遇还能再好些。再例如,像我这样的。
我是承溪,我曾是婵娟公主。我在十一岁那年因病亡故后,成了我的长侍承溪。
皇家旧事不外乎,皇上死了,皇后死了,嫔妃死了,王子死了,公主死了这些平凡又无趣的故事。这些平凡又频繁的小事背后,也有着平凡又频繁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
时间过去的太久,我已经忘了我的母亲是为什么而死的了,我也忘了我的父亲是如何叹息着将我的双眼合上,可我无法忘记的是我曾尊贵无比的血统,和如今任人使唤的卑微低贱。
我从前并未见过承溪,却也听说过承溪与婵娟公主的相貌有三分相似。长相带有贵相,对方还是最受宠爱的婵娟公主,年未满十五却被当成另一个人,与阴间华贵珠翠相伴,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