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
楚阔知道,这次的任务,上边儿也是极上心的。承极殿的大太监万时铭亲自递话,并在此时领着楚阔去见一个“帮手”;就连楚阁的解药,都一下子给了十日份的。他被蒙着眼,握着解药袋子的手下意识攥紧,微微渗出一层薄汗来。
七门?楚阔这个活在地下的半死人却隐约觉着这名字不那么飘忽,好似能抓得住,但——他并不会去细想。他的目标是灭掉这个七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换楚阁的多几日生机。
“楚侠,这便是与您一起去的人。东西都附在旁边儿了,等二位要出来时候儿叫老奴一声就是,老奴就在外头候着。”万时铭摘下塞在楚阔耳朵里的棉花,冲他交代完,便退出了地道的这条支岔去候着了。
这间地道室的蜡烛好似格外亮些,楚阔摘下黑布,眼睛竟有一瞬间被光亮照射的刺痛感。他迅速定住心神,扫射眼前景象。隔室一览无遗,与他住的并无二异,木桌在正中,桌上有一布包裹,除此之外别无什件。桌子旁边——
那人随意支着头,看样子酣睡正香,石青色的长袍披在身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好似泛起细小水波的湖;袍子的线条就随着修长的身体向上延展,至脸部和额头,方才勾勒出最完美的线条,完成一幅《陋室美人春睡图》。
隔着开着的门,楚阔呆了几秒,他并未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分明了几下,心内升起的异样感觉令他恐惧。他皱眉,迅速摆脱了这不安的感受,走进去,推了推里面的人。
……
无人理他。
楚阔听了两下,干净利落地拨开他的支着的手。
“啊!!!……我要是没醒,就磕在这儿帅破了相了!小爷和你有仇不曾?干嘛害我?!”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理了袖口并领口,还站起来转了圈儿,看见自己没缺斤少两,方才坐下。
“你呼吸变浅,醒了。”
“呦,言道言大爷的路数你一眼就看穿了?不错啊俊公子。我可不得试试你吗?谁知道你是不是抢在皇上前,要来害我呢?”言道一睁开眼,身上的袍子又瞬间失了色,这一双桃花眼似幽谷深谭,泛出迷人光亮,却内有乾坤,深不可测。
而他一笑,幽谷便百花齐放,雨露尽洒,观者绞尽脑汁,只得四个字概括——迷死个人。
“不要多言,带上你的行李,今夜出发。”楚阔面无表情地回他。
“哎,楚大侠,什么都没说呢,这就出发了?就算我对你不好奇,你也应该问问我的来历吧?这不清不楚的,我害你怎么办啊?”言道一边儿贫叨,一边儿随手去拍楚阔的肩膀。
楚阔瞬时侧身躲开,左手迅速抓住了言道的右手,看见了言道错愕的眼神才平复。“你对我应该有了解,皇上派你来,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楚阔看见言道勉强抽动嘴角,尴尬笑了一下,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时间还长。”
言道听了这话,又桃花似地笑了,道,“是啊,楚阔兄,时间还长,慢慢来。”
楚阔不再去看他,唤来了万时铭,二人被蒙上眼,向地道外走去。
此时,一只通体洁白,唯左腿有一缕青毛儿的鸽子,就要飞到忘仙楼外了。
侍者听闻琴声一转,便即刻将花果香倒掉,燃上了安神香,却心中纳罕:独自来忘仙楼,还费尽心思气力找亦阁姑娘的人,不是想方设法要见姑娘面,也要用些“雅言戏语”来挑逗,今天这人奇了,一直闷着脖子喝酒不提,总共也只说了俩字……
陈兄。
秘书省正字陈泽之陈大人半夜暴毙于府外,伤口利索一下致命,尸体上附字条曰:“七门敬上。”好在事情发生于半夜,而天未破晓便被过路人发现,并无过多市井传言。
楚阁的琴音婉转呜咽,尾调悠扬,如泣如诉,令闻者动容。眼前人又斟满了一杯酒,来不及喝就直掩面哭泣,哭来哭去还是“陈兄”二字。亦阁姑娘掐算着时间,手下琴声依旧不急不缓,定人心神。
此次看起来是大事情,莫非……可以做个了断。想到这儿,她弹弦的手略微重了一下,也只一个音的空当。不,若真如此,楚阔该如何活着?
待人走开,亦阁姑娘遣散了侍者,换了衣服,又听了听四周,方才开了窗户,将停在屋顶上的鸽子唤了下来。
“叫你等久了,阿青。”她拿下鸽子腿帮着的纸条儿,上面用密语写着城南药铺,扣三下再三下门。她小心地收起纸条儿,放走阿青,一翻衣服,着装便是极朴素的民间姑娘模样。
亦阁姑娘就要离开忘仙楼一段时间了,而市井中将会多一个用暗器杀人的杀手楚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