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不亮,我们就在黑暗中点灯前行。这是我对这本合集书的评价,在那个清末民初的年代,女子命如纸薄可怜生。
那个时代的女子就如油灯,是极脆弱的,一点风就能吹灭,一点雨就能浇熄。如唐家的小姨娘、唐少爷的小妾、平民女子洪连。然而也有一些女子却偏要擎着这灯,在无边的黑暗里走,就如白流苏和她的妹妹白宝骆。而那个时代一些男子就像许多擎灯的人,面目模糊,身形佝偻,灯焰却直直地向上窜,仿佛要戳破这铁幕似的黑天。他们走得很慢,一步一印,不是不想快,实在是黑暗太浓,浓到化不开,浓到要将人吞没,他们宁愿沉浸在黑夜中也不愿走出去。白流苏的丈夫、两个哥哥,在荒废人生中讨生活,活的卑贱,活的屈辱。在他们的生活里,天总是不亮,即便点一盏油灯,灯焰如豆,照得见屋子,却照不见前方的路。后来日本人大举进攻上海的时候,饥荒来临,他们选择逃跑。而他们的母亲还是点着灯,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是最明白的——天可以不亮,人却不能不等。
也有年轻的军人如赵秋生,血气方刚,举着火把要烧破这天。火把旺得很,噼啪作响,照得四周通明。他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大步向前,以自己当火把要驱走黑暗,不惜流血牺牲,也要点亮整个中国。
最惨烈的是那些女子,白家的两个媳妇,用钗环首饰换了灯油,一点一滴地攒着。她们的灯最小,也最稳,从不摇曳,只是静静地亮着。有人笑她们傻,说这点光能照见什么?她们不答,仍旧低头做活计,偶尔抬眼看看天色——天自然是不会亮的。但她们的灯却长明不灭,照见了婴孩的笑靥,照见了灶台上的粥温,照见了枕畔未干的泪痕。这光虽弱,却养活着最柔软的指望。
后来我渐渐看出门道:天亮不亮,原不是人该过问的事。我们只管点灯,只管前行。灯灭了,就划根火柴再点一盏;火柴潮了,就搓热了手焐着;手冻僵了,就用牙咬着火柴划亮。横竖路是要走的,横竖是不能停歇的。
天的确一直没有亮。但走夜路的人竟走出了路子,灯焰竟连成了星河。我们不再抬头看天,只是低头护着手中的光,却不知不觉,照亮了整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