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推门来找锅子的时候,锅子正歪着头,咧嘴用牙撬着啤酒瓶盖。石头皱起眉头,憋着气,似乎想抵挡屋子里充斥着的一股霉变味儿,当然,其间还夹杂着酒精味,卤鸭脖子味。然而锅子像没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靠近,顾自往玻璃杯里倒啤酒。倒满一杯后,将剩了半瓶的酒瓶重重扔在空瓶子边,撞倒两个空瓶子,随后,“哐当”掉到水泥地上,碎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将石头吓了一跳,石头赶紧跳开了脚,生怕被乱蹦的玻璃渣子刺到腿。
“干嘛呢?”石头沉闷地开了腔。
锅子乜了他一眼,眼睛是空洞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借酒消愁。本来也没见你很会喝酒啊,现在倒可以喝上几瓶了。“石头像在数落,又像自言自语。
他慢慢环视这屋子,墙壁泛着雨渍的霉斑,一大块一大块,像被割掉的一个个恐怖的头颅。正是傍晚时分,太阳早就被门前的大楼阻挡了,没开灯,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阴冷。一个角落里堆着一摞落满灰尘的书,一个裂了缝的木柜子里挂着我一年四季的所有衣服——一件棉袄,一件毛衣,一件衬衣,一件T恤,一件米黄色的马甲。柜子边,斜躺着一把吉他。他的目光就此定住,走到吉他跟前,慢慢抱起,石头细长的手指开始拨弄吉他的弦。
“别动!”锅子的心像是被某种极度恐怖的物体蛰了一下,没来由地疼痛起来。这种痛楚由心脏出发,经由血管,弥散到整个胸腔,进而抵达整个躯干,四肢,直至他的手指脚趾末端。锅子浑身发酸,毫无力气。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这吉他声的触动,他的双眼变得异常迷蒙,一动不动,盯着墙壁上一个个骷髅似的的霉斑,模糊之中,一个少女的面庞慢慢展现在他面前。
三年前,清雅还是那个清雅,锅子,却不是如今的锅子。
他纹身,一条腾飞的龙,青色,带着一种隐隐的狰狞。那年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父母都病死,因此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在这个里几个稍微繁华点的街道上游荡。 他不是大佬,只是跟着一个人家称呼为“七哥”的外地人混。那个人身体壮实得像一头大水牛,两个膀子上纹满了图案,他的手下大概有将近二十个人,都是和锅子差不多年龄和身份的一帮小子,石头也在其中。
他是在KTV认识清雅的。
那晚,七哥似乎特别开心,他不知从哪里赚了一笔大钱,就招呼所有手下小兵来到凤凰KTV,也就是清雅打工的地方。
当时,清雅就那样被七哥紧紧抱着,这一幕锅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七哥旁若无人地边喝啤酒,边将充满酒气的嘴巴凑近清雅涂着胭脂和唇彩的脸、嘴,想要强吻。整个包厢里充满野兽般的吼声和起哄的“嘘嘘”声。 清雅拼命用双肘抵挡,奈何根本无法脱逃七哥那铁般粗壮的手臂。她急得大声哭了起来。
锅子级别小,还没轮得到坐沙发,就这么在一边站着,当时不知为什么,他的体内忽然就萌生了一股说不清的冲动,他猛然走到七哥面前,大声对七哥说,大哥,她是我女朋友!
七哥哈哈一笑,大叫一声好,便放了箍紧清雅身子的手,拍拍锅子的肩膀说,行啊,你小子,想不到找的妞还这么正点。行,今天我心情好,就饶了你俩。说完,一伸手,身边站着的一个小子赶紧把手中的皮包交到他手里。他利索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三叠人民币,丢到面前的茶几上,随后拍拍手。立马有个手下关掉了哄哄作响的音响,并将包厢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整个包厢霎时安静下来。
来,锅子,只要你敢在七哥面前做了这小妞,这些钱,就是你的了!七哥说完,又将一瓶啤酒“咕噜咕噜”灌进肚子。直喝得摇头晃脑,不断打嗝。
锅子望望清雅,此时,灯光映照着清雅的右脸,她像受了惊恐的一只小鸟,似乎还没听懂七哥刚才的话,只是无辜而惊悚地瑟缩在沙发的一角,长长的发垂在一边,遮住了她的左脸。
赶紧的呀,兄弟们都等着呢!你们又不是没做过!哈哈哈哈......七哥下面的“大麻子”——一个又矮又胖,有一股难闻的狐臭的“二把手”忙不迭地催促。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邪恶的欲火。
七哥,这,这多不好意思?呵呵,这样,怎么行呢?
锅子这下真的犯了难,即便清雅真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