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腹无意间碰到掌心,确确实实感受到冰凉和僵硬后,她才发现原来已是十二月。
月份仿如谎言,欺骗一份又一份相似的热情,且是月月如此。
她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随即裹紧了棉服。
轻蔑的走这条寒风不断袭来的小径,也轻蔑这冷寂之冬,有何了不起?不过是潜入孤寂者的心看看谁会瑟缩罢了。她仰头望,看着枯枝刺满的粉紫色天空,有不知来处的霓虹灯映照着一整个夜,一整颗心。
在冬天她不瑟缩,也不奔跑。
一整颗心洋溢盲目的热情与迷惘,她感到人生充满了幻光,就像这莫名其妙的夜色。 可她记忆里的夜色分明是纯正严密的黑,能让人踏实安眠的黑,踏实窝在散发热气的屋子里,有摆放着老式收音机和笨重茶壶的盖着一层玻璃的桌子,玻璃下还压着泛黄的照片,不知是谁的记忆,被压扁在沉重的岁月下。
大概那是一种画里的黑夜,甚至墨水也泼不出的黑夜,确实曾真实存在过的。那是乡村的黑夜,是在沙沙作响的树阴影里悄然而至的黑夜,更是灯火可亲时会觉得亲切的黑夜,它笼罩万物,只留下一小片光亮,多么珍贵。
没有夜,不会觉察光的珍贵。没有光,也不会觉得连夜也是踏实安宁的。
如今的夜,不知是否称得上是良夜,她只觉得光怪陆离,不伦不类。
她揉了揉眼睛。一个月来第一次夜读,是为了不辜负心心念念终于得到的书。《风在镜中》。她企盼从中找寻久违的安宁。
读书最舒畅的瞬间大概是由困倦迷惘变得双目充满光芒,那种欣喜不言而喻。她的身体里充满各种美丽的句子,她的心脏装满了奇瑰的景象,仿佛曾走入一个落寞世纪,而后离去,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记忆不曾被她落下,她已习惯了如此寂静的沉醉于书,习惯了藏起自己最美的隐私。
在持续地阅读中,她眼里的光突然的暗淡了,像一盏突然熄灭的灯,阴霾毫无预兆的降临。而这并非因为寒冷的夜消磨了她的热情。
左手下角赫然写着162页,目光一扫,全然不见163.164页。“165”理所当然的躺在这一页。眼神复杂的盯着这一页,她面色沉重的合上了书籍。
这世界什么都有假,她开始怀疑还有什么东西是不可复制的。甚至复制也如此粗糙,着实败坏人兴致。
“他们”若是买到赝品,盗版,假货,最多退了就是了,再不济也是随口咒骂几句倒霉就算了。
她却只觉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不知是替读书之人感到可悲,还是替写书之人。
她不想继续思考下去了,全怪她花费太多时间思考,这些思考与时间摩擦,产生了她与世界浅薄而不可破除的隔膜。
她站在窗口,看了看发紫的手背,想细细观察穷冬烈风侵袭的姿态,看看它怎样嚣张,无奈夜风偏迟迟不来。
她于是看窗外,稀稀落落的树叶和星星点点的光芒让夜色显得玲珑起来。
这晶莹剔透的夜,这弥漫幻光的夜。
她不嫌弃这夜的虚假,只是怀念数年前的夜,深深地怀念。
她好像终于看到了加缪戏谑望着世界的目光,一切的荒诞,她懒得感慨。